10秦時明月(十)
他找蕭何拒了,但拒不了,蕭何為這事也頭疼,都是要命的事。
計劃趕不上變化,這事好死不死落在他頭上,他要是不去,為難的是蕭何。
他想起這么多年他與蕭何的情義,罷了,也不讓蕭何為難。
“娥姁,給我準備行裝?!彼貋砗笳Z氣平靜,看了看這些日子學的字,嘆了口氣,“老四,那些字,等我回來再學。”
如果他還能回來的話。
他看了一眼妻子蒼白的臉,伸手揉了揉劉元的腦袋,力道比平時重了些:“在家聽話,幫著你娘。”
一家人都很恐慌,但劉元知道,這不是結束,而是真正的開始。不破不立,沛縣這個小院子,已經留不住她爹了。
接下來的兩天,劉家氣氛壓抑。呂雉默默地為丈夫準備著遠行的衣物和干糧,每一件都疊得格外仔細。劉季則早出晚歸,在縣衙與關押刑徒徭役的臨時營地間奔波,清點人數,辦理文書。
那日早上她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最終卻只是默默轉身,準備更結實耐穿的鞋履和更多的干糧。她知道,這次差事,比去咸陽兇險百倍。
劉元看著阿父,劉季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,只有那雙眼睛,深得像井,里面翻涌著旁人看不懂的思量。
出發前夜,劉季將樊噲、盧綰、夏侯嬰等一干最鐵的兄弟都叫到了家中。院門緊閉,男人們壓低的嗓音和濃烈的酒氣透出來,氣氛凝重。
劉元在房里聽見隔壁劉季的聲音,不再是平日里的插科打諢,這種要命的事誰也沒心情。
“……都是鄉里鄉親,逼不得已,路上,盡量照應著點,別太難看…”
“到了地頭,看各自的造化吧,你們在沛縣幫我護著點家里。”
樊噲甕聲甕氣地保證:“季哥放心,俺們曉得!”
盧綰也低聲應和。
劉元知道,她阿父心里那桿秤,送徭役路上上,在朝廷法度和鄉親情義之間艱難地搖擺。而他骨子里的情義,最終會壓倒那冰冷的法度。
第二天,沛縣城外,黑壓壓一片被征發的役夫,衣衫襤褸,面如死灰,手腳被粗糙的繩索串聯著,如同待宰的牲口。
他們的家人圍在道旁,哭聲震天。
劉季穿著一身舊公服,腰佩赤霄劍,面色冷峻地清點人數。盧綰、樊噲等幾個兄弟手持棍棒,在一旁維持秩序,臉色也同樣不好看。
呂雉帶著劉元和劉盈站在遠處送行。呂雉緊緊抿著唇,眼神里滿是擔憂。劉元則踮著腳,抿著唇,心臟砰砰直跳,這一去,她爹就再也不是那個沛縣的劉亭長了。
蕭何、曹參等人也來送行,神色凝重。蕭何塞給劉邦一個水囊,低聲道:“季兄,一路小心。凡事,相機行事?!?/p>
曹參則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早點回來喝酒。”
劉邦咧嘴一笑,接過水囊:“放心,死不了?!?/p>
樊噲、盧綰、夏侯嬰等兄弟都來送行,個個面色沉重?!凹靖纾宦沸⌒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