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 秦時明月（八）（第1頁）

8秦時明月（八）

陽光照射在車飾和鋒利的兵器上，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。那權(quán)力頂峰的輝煌景象，如同燒紅的烙鐵，猛地燙進(jìn)了劉季的心底。

在這一刻，什么沛縣亭長，變得渺小如塵埃。

他胸腔中那股盤旋已久的氣息驟然奔涌，沖口而出，化作一聲混雜著無限驚嘆、羨慕、以及某種被驟然點(diǎn)燃的野望的嘆息：

“嗟乎，大丈夫當(dāng)如此也！”

聲音不高，卻沉重有力，落在空曠的坡地上，很快被遠(yuǎn)處的儀仗鼓樂聲淹沒。身邊有同樣避讓的路人聽見，驚駭?shù)赝笛劭催@個膽大包天，竟敢發(fā)出如此議論的小吏。

但劉季渾然不覺，他的目光依舊緊緊追隨著那遠(yuǎn)去的帝王儀仗，直到那支黑色的長龍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上。

他站在原地，良久未動。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，落在身后的黃土坡上。

一顆心，此刻已被咸陽的宮闕和始皇帝的儀仗，撐開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廣闊蒼穹。

他調(diào)轉(zhuǎn)馬頭，不再留戀身后的帝都繁華，而是面向東南沛縣的方向，催動了坐騎。

回去的路，似乎與來時已截然不同。

他也想當(dāng)皇帝，他要當(dāng)皇帝。

劉季是個很奇怪的人，他身處底層，但誰與他說上話就能成為朋友，他年少去追星，雖然信陵君已死，但魏府上讓他去敬了酒。

張耳帶他入門，他也成了有名的游俠，他三十七歲才娶媳婦，不是被動打的光棍，而是主動，他年少桃花運(yùn)也多，還與美貌的曹氏有了長子。

呂家的馬車來到沛縣，他看中馬車?yán)锏呐桑瑥穆愤厰偵夏昧祟w棗子，向呂雉扔去，呂雉接到了，皺眉看過去，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劉季。

她氣得砸過去，劉季也沒躲，任她砸中，轉(zhuǎn)身便敢在呂公宴上狂言賀錢萬。而呂公竟也不究其謊，真將愛女下嫁。

他這一生，仿佛自成天地。禮法、階層、世俗規(guī)條，于他皆若浮云。

他想成為什么人，便真能成為什么人。

他游離規(guī)則之外。

而如今，他想當(dāng)皇帝。

此念一生，便如種子落入早已備好的沃土，瞬間扎根瘋長，無比自然，無比篤定。陳勝吳廣起義尚需假借狐鳴魚書、冒充扶蘇項(xiàng)燕。項(xiàng)梁起兵亦要尋來楚王后裔以正名分。

唯獨(dú)他劉季，從一開始便徑直宣稱。我，即是天命所歸。我是赤帝之子，斬白蛇而起，龍顏隆準(zhǔn)，天下貴人！

并非需要證據(jù)證明他是皇帝，而是因他是劉季，所以他必將為帝。

風(fēng)云匯聚，天下氣運(yùn)亦隨之奔涌而來。

始皇鑾駕之內(nèi)，嬴政正閉目養(yǎng)神，車窗外傳來的慨嘆聲微弱如絲，并未入其尊耳。

然而，就在那一剎那，他心頭莫名一悸，仿佛被冥冥中的某種鋒芒刺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