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的金輝流淌過狼藉初整的靈田,將巨獸們埋頭勞作的身影拉得奇長。空氣里混雜著新翻泥土的腥氣、草木汁液的清苦,以及一股難以忽視的、屬于大型猛獸特有的濃烈體味。
冷月心就站在田埂邊緣,身形筆直得如同一桿標尺。她手中托著那面小巧的玄光鏡,鏡面流轉著幽藍色的微光,精準地對準了一只剛剛完成“填坑”工作、正愜意地甩動粗壯尾巴、后肢微微下蹲的赤眼鐵甲巨狼。
“噗嗤——嘩啦!”
伴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響和濃烈的氣味,一灘熱氣騰騰、分量驚人、夾雜著明顯未消化骨茬和某種暗紅色纖維的巨大排泄物,沉重地砸落在剛剛被它自己爪子填平的泥坑邊緣。新鮮的糞團甚至帶著裊裊白氣,在微涼的傍晚空氣中格外顯眼。
玄光鏡的鏡面瞬間藍光大盛!無數細密如蟻的符文和數據流在鏡中瘋狂滾動、碰撞、重組。
冷月心那雙總是沉靜如深潭的眼眸,此刻仿佛被投入了兩顆燒紅的炭火,驟然爆發出駭人的光芒。她的手指因過度用力捏著鏡框而指節泛白,連呼吸都屏住了,死死盯著鏡面上瀑布般刷新的數據。
“成分:未完全消化的二階妖獸‘巖甲犀’腿骨碎末……高純度土系靈力結晶……木系活性纖維殘留……檢測到微量伴生稀有金屬‘沉鐵砂’顆粒……”她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囈語的急促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數據洪流中硬生生摳出來的,“靈氣活性指數……峰值突破玄光三型探測上限!能量層級波動……穩定在……”她猛地吸了一口氣,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,“穩定在中品靈石區間!單位體積蘊含靈能總量……初步測算,肥效提升……至少百分之三百!不!是基礎靈畜糞便的三百倍以上!”
最后那句話,幾乎是喊出來的,在這片只剩下巨獸粗重喘息和刨土聲的田野上顯得格外突兀。
“三……三百倍?!”旁邊的劉大,這位見慣了風浪的老農,此刻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,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凸出來。他下意識地往前踉蹌一步,腳下松軟的泥土差點讓他栽倒。他死死盯著那堆還在冒著熱氣的狼糞,仿佛那不是污穢之物,而是一座閃閃發光的靈石小山!
田埂另一側,葉夢情臉上的憨厚與局促瞬間凝固,隨即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,只剩下一種近乎銳利的精光。她原本只是心疼被糟蹋的田地,想用“賠償”的由頭試探一下,順便轉移那恐怖虎王的注意力。可冷月心口中報出的每一個數據,都像是一柄重錘,狠狠敲在她的心坎上!
三百倍肥效!中品靈石級別的能量層級!還有那什么伴生稀有金屬“沉鐵砂”?
她腦子里瞬間噼里啪啦地打起了算盤。普通靈畜(比如村里養的靈角牛)的糞便,曬干處理后是下等靈田最常用的底肥,一車大概能賣兩三塊下品靈石。而眼前這些……這些龐然大物拉出來的……這哪里是糞?這分明是流淌的黃金!不,是比黃金更珍貴的靈源!
目光掃過田野。那只成年踏云虎正小心翼翼地用巨大的爪子攏平田壟,每一次動作都帶起小片泥土,它身后暫時還沒動靜。幾只掘地獸動作飛快,鱗甲摩擦著泥土發出沙沙聲,它們身后已經留下了幾堆明顯小一號、但顏色更深、似乎混雜了更多礦物質的土堆。那群鐵喙雉雞在田埂和稻葉間跳躍,留下星星點點、氣味相對不那么濃烈但同樣蘊含不弱靈光的白色排泄物……
葉夢情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。她甚至能想象到,如果將這“獸王特供”級別的靈肥撒在自家那些因為灰霧侵蝕而貧瘠板結的田地里,會催生出何等驚人的景象!鐵殼稻的金屬光澤會不會更亮?稻穗會不會沉甸甸地壓彎莖稈?那產量……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。
“嗷嗚……”一聲微弱而依賴的嗚咽將葉夢情從黃金夢里拉了回來。
小寶抱著那只毛色暗淡的踏云虎幼崽,小小的身體還有些發軟,但眼神已經亮了許多。幼虎似乎被周圍“同伴”們勞作的動靜和氣味刺激,悠悠轉醒。它費力地睜開濕漉漉的琥珀色眼睛,茫然地看了看四周,當目光觸及小寶的臉龐時,鼻翼翕動了幾下,似乎認出了這個在昏迷前給予它溫暖和奇異安撫氣息的小小人類。
它伸出粉紅色、帶著細小倒刺的舌頭,輕輕地、試探性地舔了舔小寶沾著泥點的手背。那觸感溫熱而粗糙。
“呀,你醒啦?”小寶驚喜地小聲叫道,忘記了害怕,騰出一只小手,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幼虎毛茸茸的頭頂。幼虎喉嚨里發出舒服的咕嚕聲,腦袋又往他懷里蹭了蹭。
這溫馨的一幕,似乎也感染了田里那些埋頭苦干的巨獸。那只成年踏云虎停下攏土的動作,巨大的頭顱轉向田埂,看向小寶懷中的幼崽,琥珀色的眼瞳里冰冷褪去,流露出一種屬于長輩的溫和。正在填坑的赤眼巨狼也抬起頭,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、仿佛打招呼般的嗚咽。幾只離得近的掘地獸停下爪子,好奇地朝這邊張望,小小的眼睛里沒有了之前的兇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