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闕城西,暗巷深處。
空氣粘稠得能擰出油來。劣質油脂燃燒的嗆人黑煙、腐爛菜葉的酸餿味、某種廉價獸血的腥甜、還有若有若無的、掩蓋在這一切之下的、屬于絕望的汗臭與尿臊氣,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“暗巷特調”,狠狠糊在林逸臉上。
他裹緊從雷云宗別院順來的、一件半舊不新的靛藍粗布外袍,兜帽壓得極低,只露出線條繃緊的下頜。腳下是濕滑黏膩、不知積淀了多少污物的石板路。這里就是商盟鐵腕掃蕩后,黑市殘余的“蚯蚓道”——深藏地底,扭曲潮濕,見不得光,卻又頑強地提供著那些明面上無法流通的“養分”。
“寒玉髓…收寒玉髓咯…品相好的價高…”一個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,從一個僅容一人彎腰鉆入的低矮門洞陰影里飄出來,像毒蛇在吐信。
林逸腳步微頓,兜帽下的目光銳利如鷹隼,不動聲色地掃過那處陰影。時空之瞳無聲發動,眼前世界瞬間鋪開一層灰白死寂的薄霧。
門洞后,一個蜷縮在破毯子上的佝僂身影在灰霧中呈現。那身影的核心,一團代表“警惕”的渾濁黃光微微閃爍。攤在破毯子前的幾塊所謂“寒玉髓”,在灰霧視野中呈現出截然不同的色彩:一塊內部布滿蛛網般的灰黑裂痕(劣質);一塊只有表面一層黯淡的淺藍,內里全是濁黃(造假);最后一塊小指頭大小的,核心才透出一點微弱但純凈的冰藍光暈(勉強可用)。
“就這點眼力,也敢收寒玉髓?”林逸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嘲弄,像塊小石子砸進渾濁的水潭。他邁步上前,陰影瞬間將他吞沒大半。
門洞里更顯逼仄,一股濃烈的、混合著陳年草藥和體味的霉味撲面而來。攤主是個干癟老頭,渾濁的老眼在昏暗中抬起,像兩粒蒙塵的玻璃珠,警惕地打量著這個裹得嚴實的來客。
“東西。”老頭言簡意賅,枯枝般的手伸了出來。
林逸沒說話,只是從懷里貼身的內袋中,小心翼翼地取出三塊包裹在柔軟獸皮里的礦石。獸皮掀開,三塊嬰兒拳頭大小、通體呈現深邃冰藍色澤、內部仿佛有凝固寒流緩緩流淌的晶石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。一絲絲肉眼可見的寒氣從晶石表面逸散,讓門洞里的溫度瞬間又降了幾度。
正是寒潭洞穴所得的上品寒玉髓!
老頭渾濁的眼珠猛地亮了一下,貪婪的光芒一閃而逝,隨即又恢復死水般的渾濁。他伸出枯瘦的手指,指甲縫里滿是黑泥,作勢要去觸碰最大的一塊。
“規矩。”林逸手腕一翻,晶石避開他的觸碰,聲音冰冷,“看,可以。碰,不行。”
老頭的手僵在半空,喉嚨里發出一聲不滿的咕噥,但還是縮了回去,湊近了仔細端詳。他看得極慢,鼻翼翕動,似乎在嗅聞那獨特的寒氣,渾濁的老眼瞇成一條縫。
林逸的心懸在嗓子眼,兜帽下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。他表面不動如山,全部心神卻死死鎖定在時空之瞳的灰白視野里——老頭身上那團代表警惕的渾濁黃光,在貪婪的驅動下,正劇烈地閃爍、波動!他隨時可能暴起發難!
“嗯…”老頭終于哼了一聲,慢悠悠地收回目光,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,“這個數。三塊,三萬靈石。”
三萬?林逸兜帽下的嘴角幾乎要扯出一個冷笑。時空之瞳清晰地“看”到,當老頭報出這個價格時,他體內那代表“貪婪”的渾濁黃光猛地暴漲,幾乎要透體而出!
“呵,”林逸發出一聲短促的、充滿譏誚的氣音,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。他慢條斯理地將三塊寒玉髓重新包好,作勢就要塞回懷里,“看來老板今天沒睡醒。隔壁巷口‘瘸腿張’開價五萬,我還嫌他眼瞎,看來是我走錯了門。”
老頭臉上的皺紋瞬間擠成一團,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逸的動作,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。“等等!”他聲音急促了幾分,帶著被戳穿的氣急敗壞,“四萬!最多四萬五!這成色…這寒氣…也就值這個價!”
“六萬。”林逸的聲音斬釘截鐵,如同冰棱砸地,“少一個子兒,我拿去墊桌腳。”
“五萬!不能再多了!”老頭猛地直起些佝僂的背,渾濁的眼珠里兇光畢露,一股屬于低階武者的微弱煞氣彌漫開來,“小子,別不識抬舉!這蚯蚓道,不是你耍橫的地方!”灰白視野中,代表威脅的猩紅光點在他干癟的丹田處驟然亮起!
林逸心頭一凜,肌肉瞬間繃緊,但語氣反而帶上了一絲玩味:“哦?那老板的意思是…想試試我這‘雷云宗’云游弟子的斤兩?”他刻意在“雷云宗”三個字上加了重音,右手拇指狀似無意地搭在了腰間——那里空空如也,但動作充滿了暗示性。
“雷云宗”三個字如同一盆冰水,瞬間澆滅了老頭眼中剛剛燃起的兇焰。他臉上兇戾的表情僵住,像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,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懼和忌憚。那丹田處代表威脅的猩紅光點,如同被戳破的氣泡,噗地一聲熄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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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白視野里,代表警惕的渾濁黃光瘋狂閃爍,最終被一種“認栽”的深灰色取代。
“…六萬就六萬!”老頭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,帶著肉痛的顫抖。他哆哆嗦嗦地從破毯子底下摸出一個沉甸甸、沾滿油污的粗布袋子,又掏出幾塊成色駁雜的下品靈石,一股腦推到林逸面前,眼神卻像刀子一樣剜著那三塊寒玉髓。
林逸強壓下狂跳的心臟,不動聲色地接過袋子,指尖觸到冰涼的靈石棱角。他迅速清點——六萬下品靈石,不多不少。他收起靈石,將三塊寒玉髓留在破毯子上,轉身就走,沒有絲毫拖泥帶水。
直到走出陰暗的門洞,重新站到相對開闊(雖然依舊污穢)的巷子里,被渾濁但新鮮的空氣包裹,林逸才感覺后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內衫。六萬!加上之前變賣其他雜物和淬毒骨刀的兩萬出頭,八萬!離十萬的門檻,還差兩萬這個該死的天文數字!
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側——那里掛著一個同樣鼓囊囊、但分量輕得多的錦囊,里面裝著他最后的“家當”:幾塊品相尚可但靈氣稀薄的雜玉,兩株還算完整的低階靈草,還有…那枚來自地球、屏幕碎裂、電量永遠停留在1%的“板磚”。
“總不能真把你當板磚拍出去吧?”林逸自嘲地嘀咕,指尖拂過手機冰冷的屏幕,那點微弱的電量指示燈如同風中殘燭。他抬頭看向巷子盡頭更深的黑暗,那后面是蚯蚓道更混亂、更危險的區域——專門收售“奇物”的“鬼牙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