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黃的燈光,如同毒蛇的信子,無聲無息地舔舐著窩棚草簾的破洞。王癩子那張因酒色過度而浮腫松弛的臉,在搖晃的光影里顯得格外猙獰。他渾濁的眼睛瞇成一條縫,死死盯著草簾縫隙后的黑暗,鼻翼像獵犬般急促翕動,試圖捕捉空氣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、極其微弱的……焦糊味?
林逸的血液凝固了。身體僵硬得如同埋入凍土的巖石,連心臟都似乎停止了跳動。后背鞭傷的刺痛、虎口的裂痛、手臂殘留的電流灼痛……所有的感官在極致的恐懼下被無限放大,又在下一秒被死死凍結(jié)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束代表死亡的光線,一寸寸,緩慢而堅(jiān)定地,向自己藏身的角落挪移過來。光線掃過地面,照亮了塵土、爛草,以及……他腳邊那幾根邊緣焦黑卷曲的枯草!
王癩子的動作猛地頓住!浮腫的臉上瞬間褪去所有懶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(fā)現(xiàn)獵物的、混合著驚疑與貪婪的銳利!昏黃的燈光定格在那幾根焦草上。
“什么鬼東西……”他低聲嘟囔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,左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,右手則更加用力地將氣死風(fēng)燈往草簾縫隙里塞,試圖照亮更多角落!
草簾被燈光和力道擠開更大的縫隙!昏黃的光斑,如同舞臺的追光燈,終于,無可避免地、精準(zhǔn)地投射到了林逸那張因極度緊張而慘白扭曲的臉上!汗水浸透的額發(fā)緊貼著皮膚,瞳孔因恐懼而收縮如針尖!
四目相對!
死寂。
時(shí)間仿佛被拉長成粘稠的糖漿。窩棚里壓抑的鼾聲、夢囈,遠(yuǎn)處營地模糊的喧囂,似乎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,又迅速遠(yuǎn)去,只剩下兩人之間那令人窒息的、心跳如鼓的對視。
王癩子臉上的驚疑瞬間轉(zhuǎn)化為狂喜,如同餓狼發(fā)現(xiàn)了受傷的羔羊!他猛地后退一步,扯開破鑼般的嗓子,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起來:
“來人!快來人!!窩棚里有鬼!這小子身上冒電光!!”
“電光”二字如同炸雷,瞬間撕破了礦坑死寂的夜幕!
“什么?!”
“電光?!”
“抓住他!!”
如同捅了馬蜂窩!營地那邊瞬間炸開鍋!粗野的咆哮、武器出鞘的刺耳摩擦、沉重皮靴踐踏地面的轟響,匯成一股充滿殺氣的聲浪,朝著窩棚方向洶涌撲來!篝火的光影在崖壁上瘋狂跳動,映照出無數(shù)條扭曲拉長、手持利刃的兇影!
窩棚里的礦工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驚醒了!如同受驚的獸群,黑暗中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身體摩擦草堆的窸窣聲,恐懼如同實(shí)質(zhì)的瘟疫瞬間蔓延開。無數(shù)道驚恐、茫然、猜疑的目光,如同無形的針,瞬間刺向角落里的林逸!
完了!
林逸的腦子“嗡”的一聲,一片空白。暴露了!徹底暴露了!在那聲“電光”的嘶吼中,他所有的僥幸都被碾得粉碎!
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!跑!必須立刻跑!留在這里,下一秒就會被亂刀分尸!
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,爆發(fā)出前所未有的力量,猛地從角落里彈起!根本顧不上后背傷口撕裂的劇痛,也顧不上撞翻了旁邊驚愕的老根叔,整個(gè)人朝著窩棚最薄弱、背對營地的后側(cè)草壁狠狠撞去!
“攔住他!別讓他跑了!”王癩子氣急敗壞的尖叫在窩棚外響起,他試圖伸手抓向林逸,卻被林逸亡命一撞的勢頭帶得一個(gè)趔趄。
噗啦!
脆弱的草壁被林逸合身撞開一個(gè)大洞!冰冷的夜風(fēng)夾雜著礦坑特有的粉塵鐵銹味,瞬間灌了進(jìn)來!林逸像一顆出膛的炮彈,跌跌撞撞地沖進(jìn)了窩棚后的黑暗!
“在那里!”
“圍住!圍住他!”
“打斷他的腿!”
雜亂的怒吼和沉重的腳步聲已然逼近!數(shù)道昏黃搖晃的氣死風(fēng)燈光柱如同探照燈,瞬間鎖定了林逸狼狽逃竄的身影!幾個(gè)離得最近的監(jiān)工,揮舞著刀棍,面目猙獰地包抄過來,封死了他逃向礦坑外圍的道路!其中一個(gè)滿臉橫肉的家伙,手中的鐵棍帶著惡風(fēng),已經(jīng)狠狠朝著林逸的小腿掃來!
退無可退!千鈞一發(fā)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