礦坑如同巨獸貪婪的食道,不知疲倦地吞噬著光與希望。林逸不知道自己揮了多少次鋤頭,后背的鞭傷在汗水的反復浸漬下,像被無數燒紅的針反復穿刺。虎口早已血肉模糊,每一次鶴嘴鋤砸在礦石上那劇烈的反震,都讓雙臂的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。
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,只剩下重復的、榨干最后一絲力氣的勞作。汗水模糊了視線,流進嘴里,是苦澀的咸腥。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飽含著粉塵,沉甸甸地墜在肺里,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灼痛和鐵銹的味道。
“動作快點!沒吃飯嗎?一群廢物!”監工粗野的咆哮聲在礦坑里回蕩,如同催命的符咒。
林逸旁邊,一個身形比他還要瘦小、面龐稚嫩得不像話的少年礦工,正用盡全身力氣拖拽著一塊幾乎有他半人高的“黑牙石”。他叫狗娃,才十四歲,是頂替病死的父親簽下的“子繼父債”死契。他腳下的草鞋早已磨穿,赤裸的腳掌被鋒利的碎石邊緣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,每拖動一步,都在骯臟的地面上留下一個模糊的血腳印。汗水順著他尖削的下巴滴落,砸在滾燙的石頭上,發出輕微的“嗤”聲。他的身體像風中的枯草,搖搖欲墜。
“媽的!磨蹭什么呢!”一個身材壯碩、滿臉橫肉的監工,名叫孫彪,提著鞭子大步流星地走過來。他早就注意到這個動作越來越慢的小崽子,眼中閃爍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。
狗娃驚恐地抬頭,看到孫彪兇神惡煞的臉,嚇得渾身一哆嗦,本就透支到極限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,腳下一滑,被那塊沉重的礦石絆了一下,整個人向前撲倒!
“啊!”一聲短促的驚呼。
噗通!
瘦小的身體重重摔在堅硬、布滿棱角的礦石堆上。他試圖掙扎著爬起來,但那條受傷的腳似乎徹底失去了知覺,劇痛和脫力讓他只是徒勞地抽搐了幾下。
“小雜種!敢給老子裝死?!”孫彪的獰笑在粉塵彌漫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。他大步上前,絲毫沒有拉一把的意思,反而抬起了穿著硬皮靴的大腳,作勢就要狠狠踹向狗娃蜷縮的身體!
“彪哥!息怒!小孩子不懂事!他腳傷了!”離得最近的那個老礦工,就是之前林逸旁邊的中年人,名叫老根叔,見狀猛地扔下工具,撲過來試圖擋在狗娃身前,枯瘦的臉上堆滿了卑微的哀求,“您高抬貴手!他今天…今天的份量我替他背!我背雙份!”
“滾開!老東西!”孫彪不耐煩地一鞭子抽過去,鞭梢帶著嘯音,狠狠抽在老根叔擋過來的胳膊上,頓時皮開肉綻!老根叔痛呼一聲,踉蹌著后退,撞在礦石堆上。
孫彪看都沒看他,目標依舊是地上掙扎的狗娃,眼神里是純粹的、發泄暴力的興奮。“腳傷了?老子給你治治!”他獰笑著,粗壯的右臂猛地一振!
嗡!
一股極其微弱、卻帶著沉重壓迫感的土黃色光芒,瞬間覆蓋了他的小臂和前掌!那光芒并不耀眼,卻如同凝固的巖漿,隱隱勾勒出巖石般的紋理,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此變得粘稠了幾分。
古武罡氣!
林逸的瞳孔驟然收縮!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!雖然極其微弱,但這股氣息…這股凝練、沉重、蘊含著遠超常人力量的波動,和他之前見過的任何力量都截然不同!這就是玄天界凡人的倚仗?
“不…不要…”狗娃看著那只泛著土黃色微光、如同巖石鑄就的巨掌當頭拍下,稚嫩的臉上只剩下純粹的、動物般的恐懼,聲音細若蚊吶。
孫彪臉上滿是殘忍的興奮,這一掌沒有絲毫猶豫,更沒有半分留力!凝聚著土黃罡氣的右掌,帶著沉悶的破風聲,如同拍蒼蠅般,狠狠印在狗娃瘦弱的背心!
噗——!!!
一聲沉悶到令人牙酸的、血肉骨骼被瞬間摧毀的爆響!
狗娃的身體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正面撞上,猛地向上弓起!一口滾燙的、帶著內臟碎塊的血箭從他口中狂噴而出,在昏黃的粉塵光線下劃出一道刺目的猩紅軌跡!他稚嫩的眼睛瞬間瞪大到極致,瞳孔渙散,里面凝固著無盡的恐懼和茫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