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大爺直起腰,捶了捶后背,瞪了兒子一眼:“你懂啥?我不是較勁,是要讓他看看,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,到底好不好!我這地,種的是老品種,用的是老法子,要是長得比他那外地種子好,他就知道,啥叫種地的本分!”
他孫子湊過來,拉著他的衣角:“爺爺,凌風(fēng)哥的種子會發(fā)光嗎?我聽凌月說,他的種子是金紅色的。”
李大爺拍了拍孫子的頭,沒好氣地說:“小孩子家家,別聽瞎話。種子再好,也得看種在啥地里,看誰種。”
可夜里,等全家人都睡了,李大爺卻悄悄起了床,扛著鋤頭,借著月光,去了自留地。他蹲在田埂上,借著月光看地里的小苗,又扭頭看隔壁凌風(fēng)的試驗角——小苗剛出土,嫩得像豆芽,顏色是淺綠的。他用手輕輕碰了碰自家的小苗,心里嘀咕:“好好長,可不能輸給那外地種子。”
凌風(fēng)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了李大爺?shù)男乃肌D翘煸缟希サ乩锟疵纾糜鲆娎畲鬆敹自谔锕∩铣闊煟匆娝麃恚畲鬆斕Я颂ь^,沒說話,眼神卻瞟了一眼他的試驗角。
“李大爺,早啊。”凌風(fēng)笑著打招呼。
“早。”李大爺應(yīng)了一聲,指了指他的地,“你這苗,長得還行。”
“托您的福,出苗率挺高。”凌風(fēng)蹲下身,假裝查看自己的苗,眼角的余光卻看見李大爺?shù)哪抗猓湓谒拿缟希瑤е鴮徱暋?/p>
從那以后,兩人在田頭碰面,就多了點心照不宣的意思。
“風(fēng)小子,你這苗,澆的啥水?”李大爺會看似隨意地問。
“就渠里的水,跟您的一樣。”凌風(fēng)笑著答。
“哦,我以為你有啥秘方呢。”李大爺捋了捋胡子,沒再說話,卻悄悄記住了凌風(fēng)澆水的時間——每天早上太陽出來前,澆一次水,不多不少,剛好潤透土層。
凌風(fēng)也在觀察李大爺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李大爺每天中午都會來地里鋤草,哪怕太陽再毒,也會把地里的草全拔干凈;傍晚的時候,會給苗松松土,說是“讓根透氣”。他心里覺得好笑,又有些感動——這位老人,是把他的試驗角當(dāng)成了對手,用自己一輩子的經(jīng)驗,在跟他的“新事物”較勁。
也好,有這么個參照物,他的試驗才更有說服力。
于是,凌家坉村東頭的自留地,就出現(xiàn)了一道奇怪的風(fēng)景:兩塊緊挨著的地,種著同樣的莊稼,管得同樣精心。一邊是凌風(fēng)的“試驗角”,小苗長得嫩生生、綠油油,葉片油亮得能照見人影;另一邊是李大爺?shù)摹皹?biāo)桿田”,小苗長得敦敦實實,深綠色的葉子透著股韌勁。路過的人,都會停下腳步,議論兩句:“你看,李大爺跟風(fēng)小子較上勁了。”“說不定,這回能看出啥門道來。”
凌風(fēng)更用心了。他把農(nóng)技站借來的葉綠素比色卡揣在兜里,每天都要對比——他的高粱葉,比色卡上顯示的是深綠色,數(shù)值更高;李大爺?shù)模菧\綠色,數(shù)值稍低。他用尺子量株高,每周記一次——出苗十天,他的高粱苗高八寸,李大爺?shù)钠叽绨耄怀雒缍欤囊怀叨畲鬆數(shù)囊怀摺K€偷偷挖開一點土,看根系——他的高粱根,長得又粗又長,須根密密麻麻;李大爺?shù)模瞪约?xì),須根也少些。
這些數(shù)據(jù),他都記在筆記本上,畫成了表格,一目了然。
時間過得飛快,轉(zhuǎn)眼就到了五月中下旬。地里的高粱和谷子,都進(jìn)入了分蘗盛期,長得飛快。可這時候,老天爺卻沒了笑臉——連著十幾天沒下雨,太陽火辣辣地烤著大地,田埂上的土裂開了小口子,踩上去“咔嚓”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