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道理是這個道理!我難道不知道嗎?”王福滿跺著腳,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,“可是三人成虎,眾口鑠金啊!這臟水潑上來,沾在身上,想洗干凈就難了!到時候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!公社的領導會怎么想?別的村的人會怎么看咱們?”
凌風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,如同暗夜中劃過的閃電:“福滿叔,正因為如此,咱們更不能坐以待斃,等著別人來查!他們想躲在暗處放冷箭,借刀殺人,咱們就不能讓他們如愿!咱們要主動出擊,不僅要洗清潑過來的臟水,還要把那個躲在背后放箭的人揪出來,讓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!”
他深吸一口氣,條理清晰地說出了自己深思熟慮后的反擊策略,核心就是“變被動為主動,以公開透明對抗陰謀詭計,用確鑿證據粉碎無恥謠言”。
第一步,主動出擊,書面澄清。他建議王福滿立刻以凌家坉生產隊委員會的名義,起草一份詳實無比的報告,主動送往公社黨委和縣農業局。這份報告不能空泛,必須言之有物:
《凌家坉大隊抗旱救災工作全面總結報告》:不僅要講成績,更要重點詳細列舉為打井、修渠、積肥、保苗等工程所投入的巨大人力物力。具體到動了多少土石方,用了多少根木頭、多少斤鐵(舊農具改造),消耗了多少糧食(用于以工代賑),出了多少工(列出參與社員名單和大體工分),強調這完全是集體智慧和汗水的結晶。
《凌家坉大隊財務收支明細表及附件》:附上會計老周保管的所有票據和賬本復印件。包括狩獵隊歷次收獲及兌換錢糧的詳細記錄(強調有中間人韓老伯和公社收購站可作證)、購買各種工具、建材(如鐵釬、煤矸石和石灰)的票據、社員投工投勞的記分賬本。每一筆錢、每一粒糧的來龍去脈都要清晰可查,證明絕無“來路不明”或“中飽私囊”。
《關于凌家坉大隊水利工程技術來源的說明》:請趙老蔫、孫老栓等幾位德高望重、經驗豐富的老農,聯合出具一份摁了手印的證明信。詳細闡述找水、勘測是基于他們長期山林生活積累的實踐經驗,比如哪些植被茂盛指示可能有水,巖層何種走向容易蓄水,地氣潮濕、螞蟻窩位置等自然現象與水源的關系。堅決與“看風水”、“拜山神”等封建迷信劃清界限。甚至可以主動邀請公社或縣里的技術員前來實地勘察,用地質學、水文學的原理解釋為何選定的位置能打出水,用物理原理解釋“火燒水激”法破巖的科學性。
第二步,發動群眾,凝聚人心。凌風建議王福滿,盡快召開一次全體社員大會。在會上,要把最近出現的惡意謠言的事情擺到明處,但策略是不點名道姓,只是嚴肅指出有人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,惡意中傷集體和先進個人,破壞生產隊的團結和聲譽,企圖否定大家辛苦勞動的成果。號召全體社員,如果上級真的派人下來調查,大家要團結一致,實事求是,大膽地為集體作證,用事實說話。這一招,既統一了思想,凝聚了人心,將全隊社員拉到了同一條戰線上,也讓那些傳播謠言、心懷鬼胎的人感到了巨大的輿論壓力,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。
第三步,敲山震虎,打草驚蛇。這是凌風隱藏的妙招。他讓母親李秀娥和姐姐凌麗,在日常與村里那些消息靈通又藏不住話的婦女們接觸時(比如一起洗衣服、撿柴火時),有意無意地、帶著擔憂和氣憤的語氣透露:風小子好像聽說有人往公社寫黑信誣告他,非常生氣和寒心,說這種背后捅刀子的行為最可惡,要是查出來是誰造謠生事,非得去公社告他個誣告陷害罪不可,絕不善罷甘休!這風聲放出去,既是敲山震虎,警告背后搞鬼的人收斂點,也是打草驚蛇,讓他們在恐慌中更容易露出馬腳。
凌家坉這邊迅速行動起來了。王福滿連夜召集隊委開會,統一思想,按照凌風的策略分工合作。會計老周翻箱倒柜,把所有的賬本、票據整理得清清楚楚;趙老蔫、孫老栓等老農義憤填膺,拍著胸脯保證寫好證明信;社員大會上,王福滿一番慷慨激昂又推心置腹的講話,成功激起了大家對造謠者的公憤,紛紛表示堅決維護集體榮譽。
而老宅那邊,王菊香和趙桂芹最先坐不住了。她們沒想到凌風和王福滿不但不慌不亂,反而要大張旗鼓地主動向上報告,還要追究造謠者的責任!這架勢,完全超出了她們的預料。王菊香在家里急得團團轉,咒罵凌風“小畜生逼人太甚”;趙桂芹更是心驚膽戰,她參與散布了謠言,生怕查到自己頭上。
就在凌家坉的匯報材料即將送出、全村同仇敵愾的氛圍下,公社的紀檢干事還真的下來了!不過,這次來的目的,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收到了凌家坉生產隊主動提交的那份厚厚的、準備充分的報告,前來核實情況的。帶隊的是一位姓劉的副書記,在公社里口碑不錯,為人比較正派務實。
劉副書記到了凌家坉,沒有大張旗鼓,先是單獨找了王福滿和幾位核心隊委談話,仔細地、一頁一頁地翻閱了會計老周提供的賬本和票據存根,看得非常認真。然后又隨機走訪了幾戶社員家庭,包括德高望重的趙老蔫、憨厚耿直的孫大壯、家境困難受過幫助的李老栓等。大家的說法高度一致,都對凌風贊譽有加,對打井修渠過程中社員們付出的艱辛描述得具體而生動,賬目和實物對照也嚴絲合縫。劉副書記心里基本有了判斷:凌家坉的成績是實實在在干出來的,賬目清楚,所謂的“經濟問題”子虛烏有。
接著,劉副書記提出要見見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——凌風。凌風來到大隊部,面對劉副書記,態度不卑不亢,神情坦然。劉副書記問什么,他就答什么,條理清晰,邏輯嚴密。問到找水方法,他再次引經據典(還是《天工開物》等),并結合趙老蔫等人的實際經驗,闡述得深入淺出,完全符合“實踐出真知”的唯物主義觀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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