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面而隱秘的檢查結果,像一塊冰冷的巨石,砸在了祁葉的心上,也證實了他最壞的猜想。
數位頂尖專家的會診意見高度一致:孟朝桉的神經系統確實存在異常波動,并非器質性病變,而是一種功能性的、間歇性的紊亂。這種紊亂的直接指向,就是一年多前注入她體內的那支來歷不明的“解藥”。
副作用的核心,并非危及生命,而是指向了記憶。
專家們的描述非常謹慎,但結論清晰:這種神經紊亂會導致短期記憶像沙漏一樣,出現輕微的、不穩定的“滲漏”。表現為偶爾的瞬間失憶、重復性提問、對近期事件的細節模糊,甚至可能伴隨著極其輕微、短暫的感覺異常。
“這種影響是漸進的嗎?會發展到什么程度?”祁葉的聲音在越洋電話里冷得像冰。
“祁先生,目前很難預測。”權威的神經學教授語氣凝重,“從現有數據看,波動是間歇性的,有平穩期,也有活躍期。理論上,只要不出現新的刺激或損傷,大概率會維持在當前這種相對輕微的水平,不會影響基本認知和長期記憶。但……不排除在極端疲勞、精神壓力或特定誘因下,癥狀會有暫時性加劇的可能。”
不會死,不會變成植物人,但可能會像一個永遠無法完全擰緊的水龍頭,滴滴答答地流失著“現在”的記憶。
這個結果,比祁葉預想的還要殘忍。
它不會立刻奪走她,卻會像慢性毒藥一樣,悄然侵蝕他們努力重建的、當下的幸福。
他獨自一人在書房坐了很久,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,而他的世界卻一片灰暗。
他想起孟朝桉如今自信飛揚的模樣,想起她談論公司規劃時眼里的光,想起她窩在他懷里撒嬌時的嬌憨……這一切,都可能因為那該死的副作用而變得不確定。
他絕不能讓她知道。
至少,不能讓她知道全部。
他整理好情緒,回到臥室時,孟朝桉已經睡著了,懷里還抱著平板電腦,屏幕上顯示著沒看完的策劃案。
睡顏恬靜,毫無防備。
祁葉輕輕抽走平板,為她蓋好被子,然后在床邊坐下,就著月光,久久凝視著她的臉。
他伸出手,極輕地描摹著她的眉眼,仿佛要將她的每一個細節都刻進靈魂深處。
第二天,祁葉用一種盡可能輕松、淡化處理的方式,向孟朝桉解釋了部分情況。
他隱瞞了“記憶滲漏”這個核心判斷,只說是之前中毒和昏迷的后遺癥,神經系統需要更長時間的恢復和穩定,可能會出現偶爾的疲勞、注意力不集中或者非常短暫的迷糊,叮囑她一定要注意休息,減少壓力,并定期接受他安排的“康復理療”。
孟朝桉聽完,愣了一下,隨即笑了起來:“我還以為什么大事呢!嚇我一跳!”她拍了拍胸口,“就是偶爾犯迷糊嘛!沒問題,我以后早點睡覺,少加班!保證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!”
她的樂觀和豁達,讓祁葉的心稍微松了一下,但同時也更加心疼。
他寧愿她抱怨,害怕,甚至哭鬧,也不想她這樣故作輕松地承擔一切。
從那天起,祁葉的“過度保護”有了正當理由。
他成了最嚴格的“健康監督員”。
孟朝桉辦公時間超過兩小時,凌昭或者宥熙就會“恰好”出現,提醒她休息,拉她起來活動,或者遞上一杯溫熱的補品。
她的行程表被祁葉親自審核,任何不必要的應酬和出差都被砍掉。
晚上十點,家里的網絡會自動斷掉,逼著她放下工作去睡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