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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谷里的空氣,因為那句“他在……笑”而凝固了。
如果說淵皇的威壓是看得見的、能將山石凍裂的玄冰,那么他此刻遠在天邊的、無聲的“笑”,就是看不見的、能鉆入骨髓的寒氣。它讓剛剛才燃起一點暖意的篝火都仿佛黯淡了下去,跳動的火焰變得僵硬,似乎連光線本身都畏懼于延伸。
周圍的青丘族人,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。他們下意識地聚攏,動作僵硬地靠在一起,仿佛這樣能從同伴身上汲取一絲可憐的溫度。他們看向涂山幺幺的眼神,不再是單純的憐憫和心痛,而是摻雜了更深層次的恐懼——那是一種對未知、對被神只所注視的、凡物本能的敬畏。
她,正被那個魔頭“看著”。
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,涂山幺幺,卻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。
她茫然地眨了眨眼,似乎沒太明白周圍這驟然降臨的死寂是為何。然后,她低下頭,看著自己手里那只啃了一半的蜜汁雞翅,小巧的鼻翼動了動,又張開嘴,“咔嚓”一口,咬掉了剩下的一點肉。
腮幫子再次被塞得鼓鼓囊囊,她很認真地咀嚼著,仿佛天底下再沒有比品嘗阿娘親手做的雞翅更重要的事。
那清脆的、咬斷脆骨的聲音,在這片落針可聞的死寂中,顯得格外突兀,也格外……不合時宜。
涂山月的心跳因為那聲“他在笑”而漏跳了一拍,此刻卻又因為這聲“咔嚓”而猛地回到了原位。她看著幺幺那副天塌下來也要先把東西吃完的模樣,心中那股被恐懼攥緊的窒息感,竟然荒謬地松動了。
“幺幺!”一個年輕的狐族弟子終于忍不住,聲音發顫地喊道,“他……他是不是在用那根線控制你?你不要怕,長老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!”
“對!他一定是給你下了什么蠱!不然你怎么會……”另一個女弟子接口,話說到一半卻說不下去,只是眼圈紅了。
他們無法想象,被三界最恐怖的存在如此“注視”著,是何等的折磨。在他們看來,幺幺此刻的平靜,必然是某種更可怕的、神魂被操控的表象。
七嘴八舌的擔憂和猜測響了起來,帶著恐慌,也帶著急切。
“都住口?!?/p>
涂山月清冷的聲音不大,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。
她沒有去看那些亂了方寸的族人,只是蹲下身,與幺幺平視。她看著幺幺那雙因為咀嚼而微微瞇起的、清澈的狐貍眼,聲音放得很輕,很柔,像是在哄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。
“幺幺,告訴月長老,他……為什么笑?”
涂山幺幺終于咽下了嘴里的東西,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油光光的嘴唇。她偏著頭,很認真地想了想,似乎在組織語言。
“我不知道呀?!彼\實地回答,“他總是這樣,很奇怪?!?/p>
這個回答讓眾人一噎。
“他……他沒有對你做什么嗎?”涂山月換了個問法,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。
“做什么?”幺幺的眼神更困惑了,“他就是……看我吃飯。有時候也看我睡覺,看我走路,看我發呆?!?/p>
她掰著手指,一樁樁地數著,語氣平常得就像在說“太陽會升起,月亮會落下”一樣理所當然。
這番話,聽在青丘族人耳中,卻不啻于驚雷。這哪里是“看”,這分明是無時無刻的監視,是毫無隱私的囚籠!
“他……他就是個瘋子!”有弟子氣得發抖。
“幺幺,你……”涂山月的心揪緊了,她覺得幺幺一定是被折磨得麻木了。
“不過,”涂山幺幺話鋒一轉,打斷了涂山月的擔憂,“他也不是只看著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