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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谷里,風停了。
涂山幺幺那個虛弱卻燦爛的笑容,還掛在布滿灰塵的小臉上,像是在黑暗中點亮的一豆燭火,搖搖欲墜,卻又固執地發著光。
周圍的青丘族人,死寂一片。
他們看著涂山月光潔如初、連一絲疤痕都未曾留下的小腿,又看看那株在幾息之間就葉片枯黃、仿佛被抽干了數十年生機的灌木,最后,目光匯聚到那個一屁股坐在地上、大口喘氣的小狐貍身上。
這已經不是他們認知中的“術法”了。
這是言出法隨。
這是點石成金。
這是神明才擁有的、篡改現實的權柄。
涂山月低著頭,久久沒有說話。她沒有去扶幺幺,也沒有理會族人投來的震撼目光。她的身體沒有動,可她的神魂,卻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。
震驚,狂喜,自豪……這些情緒如浪潮般涌來,卻在拍上岸的瞬間,就被一股更深沉、更冰冷的恐懼凍結成冰。
她終于明白,淵皇為何會說出“所有權”那三個字。
他看上的,從來都不是一只會牽紅線的小狐貍。
他看上的是這只小狐貍手中,那根能夠撬動天地法則的杠桿。
“幺幺。”
涂山月終于開口,聲音里聽不出情緒。她蹲下身,動作有些僵硬地將幺幺從地上扶了起來,仔細地拍去她身上的塵土。
“把手給我。”
涂山幺幺不明所以,但還是乖乖地伸出了那只系著紅線的手腕。
涂山月沒有立刻去碰那根線。她只是伸出兩根手指,搭在了幺幺的脈門上。一股精純溫和的青丘靈力,小心翼翼地探了進去,如同一條謹慎的小溪,順著幺幺的靈脈流淌。
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。
然而,當她的靈力順著經脈,流轉到幺幺的手腕處時,異變陡生。
那根看似只是纏繞在肌膚表面的紅線,其根源,根本不在體外。它像一株扎根于神魂深處的魔植,無數看不見的、更為細小的血色根須,早已穿透了皮肉,穿透了骨骼,與幺幺的每一寸靈脈、每一滴精血,都糾纏在了一起。
涂山月的靈力剛一靠近,那根紅線便微微一震。一股陰冷、霸道、不容窺探的意志,順著那些根須,瞬間蘇醒。
涂山月探入的靈力,在這股意志面前,脆弱得就像是撞上萬仞玄鐵的雞蛋,頃刻間便被碾得粉碎。
“唔!”
涂山月悶哼一聲,臉色瞬間白了幾分,搭在幺幺脈門上的手指也猛地彈開,像是被灼傷了一般。
“月長老,你怎么了?”涂山幺幺嚇了一跳,連忙扶住她。
“我沒事。”涂山月擺了擺手,強行壓下神魂的震蕩。她抬起頭,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,她不再去看幺幺的手腕,而是直接開啟了姻緣長老代代相傳的“靈視”。
在她的視野中,現實世界褪去了色彩,萬事萬物都化作了由因果線條構成的基本形態。
而涂山幺幺,就是這片灰白世界中,最耀眼的存在。
她體內流淌的,是純凈的、帶著金色光暈的王族血脈。可此刻,這些金色的血脈之河上,卻盤踞著一條猙獰的、燃燒著黑色火焰的血色鎖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