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淵皇消失了。
沒有化作魔光,沒有撕裂空間,甚至沒有帶起一絲風。前一刻,他還是那片天地間唯一的、不容置喙的真實,下一刻,他便如同一滴墨落入無盡的墨海,了無痕跡。
可他留下的東西,卻比他的存在本身,更加沉重。
那句“我不喜歡別人,碰我的東西”,像一道無形的烙印,深深地刻在了山谷中每一個劫后余生的青丘狐族的神魂之上。
那股足以凍結萬物的威壓散去,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一松,好幾位年輕的狐族弟子腿一軟,直接癱坐在地,大口大口地喘著氣,仿佛要將方才不敢呼吸的空氣全都補回來。劫后余生的狂喜并未到來,取而代?????是一種更深沉的、浸入骨髓的寒意。
他們得救了,卻好像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不約而同地,匯聚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上。
涂山幺幺。
她還站在原地,維持著被淵皇松開時的姿態,身體微微前傾,似乎還想去拉住涂山月的衣袖。她的小臉依舊蒼白,眼神有些茫然,像一個從噩夢中驚醒,卻發現噩夢并未結束的孩子。
她不再僅僅是青丘那個會闖禍的小幺幺了。
她是淵皇的“東西”。
這個認知,像一根冰冷的刺,扎在每個青丘族人的心里。他們看著她,眼神里混雜著憐憫、恐懼,以及一種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、疏離。
涂山月拄著劍,強撐著沒有倒下。她腿上的傷口依舊猙獰,可她感覺不到疼痛。她的全部心神,都集中在幺幺身上,集中在她那截雪白手腕上,那根刺眼的、燃燒著不祥色澤的紅線上。
那不是姻緣線。
作為青丘的姻緣長老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。青丘的紅線,連接的是“緣”,是天地間流轉的、溫和的因果之力。可幺幺手腕上那根,它連接的另一端,是深淵。它本身,就是一道枷鎖,一道宣告所有權的、霸道無比的契約。
“幺幺……”涂山月開口,聲音沙啞得厲害。
這一聲呼喚,終于讓涂山幺幺回過神來。她眨了眨眼,那雙黯淡的狐貍眼里重新聚起一點光。她看見了涂山月眼中的痛惜,看見了周圍族人復雜的目光。
她下意識地,將系著紅線的那只手,往袖子里縮了縮。
這個微小的動作,讓涂山月的心狠狠一揪。
“月長老,我……”涂山幺幺低下頭,聲音細若蚊蚋,“對不起,我又闖禍了。”
她還是那個會闖禍的小狐貍,只是這一次,她闖下的禍,大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。
涂山月沒有回答,她只是走上前,踉蹌了兩步,然后蹲下身,輕輕地、用沒有握劍的那只手,將幺幺往袖子里藏的手拉了出來。
她的指尖,小心翼翼地,碰觸到了那根紅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