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涂山月那一聲凄厲的“快跑”,像一根針,扎破了涂山幺幺心中最后一點溫情脈脈的幻想。
跑?
她下意識地低頭,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丹田,又感受了一下四肢百骸傳來的、因靈力透支而引發的酸軟。她還能往哪里跑?在這廣袤無垠、處處都是敵人的魔界,她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雞,跑出這個山脊,也不過是從一個燒烤架跳到另一個鐵板上。
更何況,她身后是淵皇那根無形的線,身前是族人絕望的眼。
她已經沒有退路了。
那幾個奉命沖上山脊的魔族士兵,在她眼中,每一個的動作都被無限放慢。他們臉上貪婪的獰笑,口中噴出的腥熱氣息,鎧甲摩擦發出的金屬噪音,以及腳下碎石被踩踏時發出的聲響,一切都變得異常清晰。
清晰到……讓她覺得有些吵鬧。
碎魂淵里那數不清的日夜,她面對的不是這種有實體、有邏輯的敵人,而是混亂、瘋狂、扭曲到極致的因果本身。她像一個初學走路的嬰孩,被淵皇一腳踹進了最湍急的河流,要么學會游泳,要么溺死。她嗆過水,也差點被暗流卷走。
但她最終,還是摸到了一點門道。
所以,當那名跑在最前面的魔族士兵,揮舞著骨刀,帶著一股能劈開山石的勁風撲到面前時,涂山幺幺沒有躲。
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然后,她抬起了手。
那只手,纖細、白皙,在魔界昏暗的天光下,像一瓣脆弱的玉蘭。可就是這只手,此刻卻成了整個戰場唯一的焦點。
山脊下的涂山月,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。她想閉上眼,不忍心去看接下來血腥的一幕,可她的眼皮卻像被釘住了一樣,只能絕望地看著。
那四臂魔將,則抱起了兩條胳膊,臉上是殘忍的期待。他仿佛已經看到,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貍,被自己的手下一刀劈成兩半的場景。
然而,什么都沒有發生。
沒有鮮血飛濺,沒有慘叫響起。
預想中的一切,都沒有出現。
那個沖在最前面的魔族士兵,在距離涂山幺幺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,忽然一個趔趄,整個人以一種極其滑稽的姿勢,向前撲倒。
“砰!”
一聲沉悶的巨響,他高大的身軀結結實實地拍在了地上,黑色的碎石被砸得四處飛濺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涂山月愣住了,她甚至以為是那魔族腳下打滑。
那四臂魔將也愣住了,他臉上的笑容僵在嘴角,顯得有些可笑。
就連那撲倒在地的魔族士兵自己,也完全是懵的。他掙扎著用雙臂撐起上半身,晃了晃被摔得發暈的腦袋,臉上滿是茫然。
怎么回事?他剛才明明感覺腳下很穩,為什么會突然失去平衡?
他想站起來,可就在他發力的瞬間,一股無法形容的沉重感,從他的雙腿猛地傳來。那感覺,不像是被人按住,也不像是中了定身咒。那是一種更根本、更蠻不講理的感覺。
就好像,他的雙腿不再是他自己的了,而是變成了兩座山,與腳下這片廣袤的黑石荒原,長在了一起。
他低吼一聲,全身的魔氣轟然爆發,青筋在他粗壯的脖頸上如蚯蚓般暴起。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,試圖將自己的腿從地上拔起來。
然而,他的腿只是微微顫抖了一下,便再也抬不起分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