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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是尖嘯的,裹挾著深淵萬年不散的腐爛與怨憎,像無數只冰冷的手,撕扯著涂山幺幺單薄的身體。
她正在墜落。
主動躍下的那一瞬,失重感并未帶來恐懼,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。她像一顆投入死海的石子,決絕地沉向那片屬于她的戰場。
淵皇的魔氣并未完全消散,而是化作一層薄薄的、幾乎不可見的護罩,包裹著她。這層護罩隔絕了那些能瞬間撕裂神魂的空間裂隙,卻無法隔絕深淵的“聲音”。
無數混亂的意念,如同億萬只尖叫的蝗蟲,瘋狂地沖撞著她的神魂。
“殺……殺了我……”
“憑什么……憑什么是我……”
“好痛……好餓……”
“愛我……恨我……吃了我……”
這些不再是單純的情緒,而是被扭曲的因果逼到絕境的生靈,發出的最原始、最赤裸的祈愿與詛咒。它們匯聚成一場神魂層面的風暴,足以讓任何心智不堅的仙人當場瘋魔。
涂山幺幺緊咬著下唇,唇角滲出一絲血腥味。她強迫自己不去聽,不去感受,將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懷里那個溫熱的小毛團上。
“咕……”小貂在她懷里縮成一團,瑟瑟發抖。它本能地畏懼著這片絕地,卻依舊努力地從喉嚨里發出安撫的咕嚕聲,用自己小小的身軀,為她抵御著一小片區域的魔氣侵蝕。
這微不足道的溫暖,是她在無邊黑暗中唯一的錨點。
下墜的速度在淵皇魔氣的控制下,由快轉緩。她像一片羽毛,輕飄飄地,落向那片血腥與混亂的中心。
最終,她的雙腳踏上了實地。
那是一塊從崖壁上突出的、桌面大小的黑色巖石。巖石表面覆蓋著一層滑膩的苔蘚,散發著幽幽的磷光。這里是深淵中難得的一處“靜地”,距離下方那兩只正在血腥糾纏的魔物,不過百丈之遙。
如此近的距離,讓那恐怖的一幕變得無比清晰,也無比殘酷。
幽藍的火焰與森白的骨鎧每一次碰撞,都爆發出刺耳的轟鳴。魔物的血肉組織被撕裂,骨骼被咬碎,滾燙的魔血像噴泉一樣四處潑灑,落在地上,發出“滋滋”的腐蝕聲。那股濃烈的血腥氣,混雜著靈魂被灼燒的焦臭,霸道地鉆入涂山幺幺的每一個毛孔。
她看見,那根連接著它們胸膛的紫黑色巨線,每一次搏動,都會讓兩只魔物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一下。它們的眼神里,充滿了極致的痛苦、瘋狂的恨意,以及一絲被強行扭曲的、病態的癡迷。
它們在用最殘忍的方式“相愛”。
涂山幺幺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,剛剛強行壓下去的嘔吐感再次涌上喉頭。她扶著身旁的巖壁,指尖冰涼。
太可怕了。
這已經超出了她對“緣法”的全部認知。青丘的典籍里,記載過最惡毒的詛咒,也不及眼前景象的萬分之一。
怎么辦?
她腦中一片空白。
直接剪斷那根線?
不行。她能感覺到,那根紫黑色的“愛侶”羈絆,已經與兩只魔物的心脈、神魂,乃至它們的本源魔核都融為了一體。它就像一根貫穿了兩顆心臟的毒刺,強行斬斷,結果只會是三者同時崩碎。
那兩只魔物會立刻死去。而她,作為斬斷這強大因果的施術者,會被那恐怖的反噬之力瞬間碾成齏粉。
淵皇的考驗,根本不是讓她來當劊子手。
涂山幺幺閉上眼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她想起了淵皇那漫不經心的話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