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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界的風是活的。它不像青丘的風,帶著草木的清芬與暖陽的氣息;這里的風,有爪牙,有腥氣,刮在臉上,像是被無數細小的怨魂舔過,陰冷刺骨。
涂山月半邊身子都倚靠在一名年輕族人青玄的身上,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刀尖上。胸口的傷處早已麻木,但那股陰冷的魔氣卻像一條有生命的毒蛇,順著她的經脈,貪婪地啃噬著她的仙力,所過之處,留下一片焦黑的枯萎。
“月長老,撐住!”青玄的聲音帶著哭腔,他的一身青衣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色,扶著涂山月的手臂在不住地顫抖。
身后,魔族的咆哮聲與追趕的腳步聲如附骨之疽,緊追不舍。他們已經逃了半個時辰,幾位年輕的狐族身上都添了新傷,法力更是消耗殆盡。絕望,如魔界無處不在的陰云,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族人的心頭。
涂山月的視野已經開始陣陣發黑,肺里吸進的每一口空氣都帶著灼燒感。她不能倒下。她是長老,是這支小隊的支柱,她若是倒了,這些青丘最優秀的年輕一輩,便會徹底葬身于此。
她強行咬破舌尖,劇痛與血腥味讓她換來片刻的清明。她抬起頭,用那雙因失血而顯得格外幽深的眼睛,飛快地掃視著周圍的地形。這里是魔界的荒骨坡,亂石嶙峋,地勢險惡,到處都是被魔氣侵蝕得奇形怪狀的枯木。
記憶中,一部關于魔界地理的古老卷宗,在她的腦海里飛速翻過。荒骨坡,萬年前仙魔大戰的邊緣戰場,據說……據說有一處上古大能留下的避難洞府,其結界早已殘破,卻也因此,在萬年的歲月里未被魔族發現。
“左前方,三百步!”涂山月的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,“那塊形如臥牛的巨石后面!”
青玄沒有絲毫猶豫,立刻與其他族人交換了一個眼神,幾只狐貍架起虛弱的涂山月,拼盡最后的力氣,朝著她指引的方向沖去。
三百步的距離,此刻卻漫長得像一生。
當他們狼狽地繞過那塊黑沉沉的臥牛石時,一股幾乎微不可察的靈力波動,從一處被枯藤與亂石掩蓋的山壁上傳來。找到了!
一名族人飛快地清理掉藤蔓,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彎腰進入的漆黑洞口。
“快!進去!”涂山月低喝一聲,用盡力氣推了青玄一把。
魔族的嘶吼聲已經近在咫尺,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那股濃烈的硫磺與腐肉混合的惡臭。
族人們魚貫而入,涂山月最后一個進洞。在她踏入洞口的瞬間,她反手將一枚刻著青丘符文的玉佩拍在了洞口的石壁上。玉佩發出一聲清脆的嗡鳴,一道淡青色的、幾乎透明的光幕,如水波般在洞口一閃而過,隨即隱沒不見。
幾乎是同一時間,幾名高大的魔族戰士追到了臥牛石旁,他們疑惑地四處嗅了嗅,空氣中那股屬于狐族的清甜氣息,到這里便戛然而止,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。
“吼?”為首的魔將發出一聲困惑的低吼,猩紅的眼睛掃視著周圍,最終落在那片平平無奇的山壁上,卻并未發現任何異常。
洞內,青丘小隊的成員們背靠著冰冷的石壁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他們能清晰地聽到外面魔族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,甚至能感覺到那股暴虐的魔氣,正一次次地沖擊著那道薄如蟬翼的結界。
光幕每一次被沖擊,都會在黑暗中微微閃亮一下,像一顆被風雨吹打得搖搖欲墜的星。每一次閃亮,都讓所有狐貍的心臟跟著狠狠一抽。
不知過了多久,外面的聲音終于漸漸遠去。
確認安全后,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,所有人都癱軟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