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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界的風是黏稠的,帶著硫磺和陳年血垢的腥氣,刮在臉上,像被粗糙的砂紙打磨。
涂山月按住一名險些踩空滑下碎石坡的年輕族人,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他們已經潛入魔界深處三日了。
這里的土地是皸裂的黑褐色,看不到半點綠色。嶙峋的怪石與枯死的巨木交錯,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,像無數凝固的、掙扎的靈魂。天空永遠是鉛灰與暗紫攪渾的顏色,沒有日月,只有一顆散發著慘白微光的、不知名的星體,冷冷地懸掛著,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永恒的黃昏里。
隊伍里最年輕的狐貍涂山祈,忍不住縮了縮脖子,他從未想過,世間竟有靈氣如此稀薄、污穢之氣如此濃郁的地方。在這里,他們每一次呼吸,都像在吸入細小的鐵砂,每一次運轉仙力,都比在青丘時要滯澀數倍。
涂山月將一切看在眼里,卻沒有出言安撫。
她挑選的都是青丘的精銳,心性與實力皆是上乘。這點不適,他們必須自行克服。她更在意的,是這片土地上無處不在的、混亂的緣法。
離開那個詭異的村落后,這種感覺愈發強烈。
這里的山與水,緣法是“憎惡”的,所以山石崩塌,河水污濁。這里的風與樹,緣法是“相殘”的,所以狂風總在撕扯枯枝,發出鬼哭般的嗚咽。
整個魔界,就像一個被胡亂牽了無數條黑線的木偶,每一個關節都在以一種扭曲、自毀的方式瘋狂舞動。
而這一切混亂的源頭,都隱隱指向魔宮的方向。
那個囚禁了幺幺的地方。
一想到幺幺,涂山月的心便沉重一分。那個在青丘只知道追著蝴蝶、因為牽錯線而哭鼻子的孩子,如今卻身處這等絕地。她無法想象幺幺是如何在這里生存下來的。
“長老。”身側的副手,經驗老到的涂山峰壓低了聲音,指了指前方的一處隘口,“前面有血腥氣,很新鮮。”
涂山月停下腳步,鼻翼微動。
確實有血腥氣,濃郁得化不開。但混雜在里面的,還有一股更讓她警惕的氣息——魔族身上那種獨特的,混合著暴虐與硫磺的味道。
她打了個手勢,整個小隊立刻如水融入陰影,貼著山壁,悄無聲息地向隘口摸去。
隘口之后,是一片相對開闊的亂石灘。
十幾具被撕碎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,從殘破的服飾來看,似乎是某個誤入魔界的小宗門修士。而一群身高近丈、皮膚呈灰敗巖石色的魔族,正在尸體堆里翻找著什么。
它們的外形粗野而丑陋,有的長著三只眼睛,有的手臂粗壯得不成比例,手中握著以獸骨和黑鐵打造的簡陋兵器,上面還滴著暗紅的血。
“嘖,這幫兩腳羊,身上連塊像樣的靈石都找不到。”一個獨眼魔族將一具尸體踹開,不滿地低吼。
“別廢話了,趕緊收拾完,還得去前面巡邏,聽說最近有幾只不長眼的狐貍溜了進來。”另一個魔族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跡,咧開滿是獠牙的嘴。
狐貍!
涂山月眼中寒光一閃。看來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。
她與涂山峰對視一眼,兩人瞬間便已定下計策。不能讓他們離開這里傳遞消息,必須速戰速決。
涂山月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撥,一根無形的紅線悄然彈出,一端系在一名背對他們的魔族腳下的碎石上,另一端則連接著他自己的腳踝。
這是青丘最基礎的姻緣術法之一,“絆足”。
那名魔族正要轉身,忽然腳下一滑,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拽了一下,巨大的身軀不受控制地朝前撲倒,撞翻了身邊的同伴。
“搞什么鬼!”
“誰推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