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宮沒有日夜之分,穹頂之上永遠(yuǎn)懸著一輪幽暗的血月,光線萬年不變,將時間的概念模糊成一灘凝滯的死水。
涂山幺幺不知道自己究竟擦了多久。
一個時辰?還是一天?
她只知道自己的爪墊已經(jīng)磨破了,每在粗糙的魔晶地板上劃過一下,都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。她原本雪白柔順的爪毛,此刻沾滿了黑灰與污垢,結(jié)成一縷一縷,看上去狼狽不堪。
靈力被消耗殆盡,身體的疲憊便被放大了千百倍。饑餓感如同細(xì)密的針,扎著她的胃,四肢百骸都叫囂著酸軟與無力。最難熬的,是這藏書閣里無處不在的魔氣。它們像冰冷粘膩的毒蛇,順著她的口鼻,鉆進(jìn)她的經(jīng)脈,侵蝕著她屬于青丘狐族的仙靈之氣。
她趴在地上,用一塊同樣臟污的破布,機械地擦拭著面前的地板。那上面積了千年的塵埃,混雜著魔氣,凝結(jié)成一層頑固的污垢,無論她怎么用力,也只能擦掉淺淺的一層,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滑稽印記。
這哪里是打掃,這分明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折磨。
她停下來,喘了口氣,側(cè)過頭,將臉頰貼在冰冷的地板上,試圖汲取一絲涼意來緩解腦中的昏沉。
一團小小的、溫?zé)岬拿驕惲诉^來,用它那柔軟的小腦袋,輕輕蹭了下她的鼻尖。
是那只小獸。
它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。她擦到哪里,它就跟到哪里,安安靜靜地趴在一旁,用那雙清澈得不染一絲塵埃的眼睛望著她。它還太虛弱,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,偶爾醒來,便會像這樣,用最純粹的依賴來表達(dá)它的親近。
涂山幺幺看著它,心中那片被絕望與疲憊填滿的荒原,有了一絲松動。
就是為了這個小東西。
她伸出還算干凈的另一只爪子,小心地?fù)芘艘幌滦~F的耳朵。小獸舒服地瞇起眼,喉嚨里發(fā)出滿足的咕嚕聲。
這或許是這座魔宮里,唯一不屬于淵皇的、只屬于她的東西了。
這么想著,身體里仿佛又生出了一點力氣。她撐起身子,準(zhǔn)備繼續(xù)這永無止境的勞役。
就在她挪動身體的時候,爪子不小心碰到了一旁堆積如山的書卷。那堆書卷早已腐朽不堪,被她這么一碰,失去了最后的平衡,轟然倒塌。
“嘩啦——”
腐朽的紙張、斷裂的竹簡,還有積攢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灰塵,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,瞬間將她籠罩。
“咳咳……咳咳咳!”
涂山幺幺被嗆得眼淚直流,揮舞著爪子想把眼前的灰塵扇開。然而,隨著這堆雜物的倒塌,一股比周圍環(huán)境濃郁十倍不止的魔氣,從那堆腐朽物的核心處猛地炸開。
那是一股近乎液化的、漆黑如墨的魔氣,帶著一股陳腐與敗亡的氣息,像一條活過來的毒龍,直沖著她和她身邊的小獸撲來。
涂山幺幺心頭一緊,來不及多想,下意識地將身體一弓,用自己瘦弱的身軀,將那只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的小獸整個護(hù)在了身下。
她知道自己抵擋不住。這股魔氣足以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,甚至可能直接沖垮她的神魂。
可她不能讓它傷到這個小家伙。
預(yù)想中的痛苦并未降臨。
那股撲面而來的、令人窒息的壓力,在到達(dá)她背脊之前,忽然一頓。緊接著,她感覺到自己懷里的小獸動了一下。
它從她的臂彎下鉆出個小腦袋,面對著那團洶涌而來的濃郁魔氣,臉上非但沒有任何恐懼,那雙黑豆似的眼睛里,反而流露出一絲……好奇?甚至可以說是……渴望?
在涂山幺幺完全無法理解的注視下,小獸張開了它那還沒長牙的、粉嫩的小嘴。
然后,輕輕一吸。
不可思議的一幕發(fā)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