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:幺幺的第一次逃跑計劃
絕望是一種會沉淀的情緒。
起初,它像洶涌的潮水,足以淹沒一切理智與希望。可當潮水退去,留在心底的,便是冰冷、堅硬、硌得人生疼的礁石。
涂山幺幺蜷縮在角落里,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魔后殿里沒有日夜,那些來自仙界龍宮的奇珍異寶,永遠散發著恒定不變的、冰冷的光。那顆東海定海神珠,將殿頂映照成一片深邃的幽藍,光暈流轉,仿佛永恒的午夜。
她沒有去碰那堆九色云錦,也沒有靠近那個千年寒玉雕成的食盆。魔仆會定時送來一些蘊含靈氣的仙果瓊漿,就放在玉盆里。她會等到魔仆離開后,才小心翼翼地過去,囫圇吞下,只為了維持最基本的生機。
像一頭被圈養的、野性未泯的幼獸。
她不哭,也不鬧。大部分時間,她就趴在那個最陰暗的角落,一動不動,仿佛一塊真正的白色石頭。可她的耳朵,卻始終微微顫動著,捕捉著殿內殿外的一切聲響。
她聽見殿門外,那八位魔君偶爾的低語。他們的聲音像是從深淵里傳來,帶著金石摩擦的質感,討論著魔界的戰事,或是某個不長眼的仙門又被踏平。他們是八座無法逾越的山,也是八雙無時無刻不在監視她的眼睛。
她也感受著那根烙印在她神魂深處的主仆紅線。
那根線,是淵皇的韁繩。他大部分時間都任由這根韁繩松松垮垮地垂著,但他的意志,卻像附骨之疽,始終縈繞其上。涂山幺幺能清晰地感覺到,那道目光,時常會穿透時空,落在她身上。那是一種審視,一種評估,一種主人在檢查自己所有物是否安好的漠然。
這種感覺讓她渾身不自在,仿佛赤身裸體地站在雪地里。
但她也發現了一個規律。
每當魔界的夜幕降臨——雖然這里的夜與日并無區別,但魔宮的作息依舊遵循著某種古老的秩序——淵皇的注意力便會從她身上移開。那根紅線上傳來的感覺,會變得模糊而遙遠,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、翻涌著無數念頭的迷霧。
她猜,他應該是在處理那些屬于魔尊的公務。
那個時候,韁繩的另一端,被暫時擱置了。
這,就是她的機會。
坐以待斃,從來不是涂山幺幺的信條。在青丘,被罰抄書,她會想辦法用狐毛變個分身代筆;被關禁閉,她會挖地洞想溜出去吃桃花糕。哪怕每次都被抓回來罰得更慘,但那顆想要自由的心,從未停止過跳動。
在這座華麗的墳墓里,那顆心被冰冷的絕望掩埋,可它并未死去。它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,等待一星火種,將覆蓋其上的灰燼重新點燃。
而那一星火種,就是那根被她悄悄藏起來的、屬于九色云錦的紅色絲線。
那晚,當淵皇的意志再次變得遙遠而模糊時,涂山幺幺悄無聲息地動了。她像一抹白色的影子,從陰影中滑出,輕手輕腳地來到那堆華美如云霞的錦緞前。
她用爪子,小心翼翼地,從錦緞的褶皺里,勾出了那根紅線。
將這根線攥在爪心里的瞬間,一種久違的、血脈相連的感覺涌上心頭。它不是她自己的本命紅線,但它同樣是“緣”的載體。她看著這抹鮮亮的紅色,在滿室冰冷的珠光寶氣中,像一滴溫熱的血,充滿了不安分的生命力。
一個大膽的、近乎瘋狂的計劃,在她心底慢慢成形。
她要逃。
不是挖地洞,也不是正面沖撞,她沒有那個實力。她唯一的武器,就是她這不靠譜的、闖禍無數的紅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