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幕上的畫面,從之前展示貿(mào)易順差的洋洋得意,驟然變得陰郁。
【然而,巨額的貿(mào)易逆差,如同失血的創(chuàng)口,令以英吉利為首的西洋商人與政府不堪重負。他們亟需找到一種能扭轉(zhuǎn)乾坤、讓白銀回流的‘特殊商品’。】
畫面聚焦于一種墨綠色、被制成球狀或磚塊的東西。
【他們找到了——鴉片。】
天幕開始展示觸目驚心的畫面:裝潢精美的八旗子弟府邸內(nèi),骨瘦如柴的年輕人癱在榻上,對著煙燈,眼神迷離,手中煙槍滋滋作響。昔日弓馬嫻熟的健兒,如今手無縛雞之力。富商的庫房銀子如流水般換成了烏黑的煙土。甚至一些官員的衙署后堂,也飄出詭異的異香。
【此物一經(jīng)吸食,極易成癮,難以戒除。為購此毒物,八旗子弟變賣祖產(chǎn),富商傾家蕩產(chǎn),官員貪墨枉法。精神萎靡,身體朽壞,戰(zhàn)力盡失。】
畫面上,一個個家庭破碎,一個個曾經(jīng)精壯的漢子變成骷髏,伴隨著凄厲的哭喊和絕望的嘶吼。
就在這時,天幕中響起一個鏗鏘有力、充滿憂憤的聲音,正是林則徐上奏道光皇帝的奏折原文:
【“(鴉片)流毒于天下,則為害甚巨,法當從嚴。若猶泄泄視之,是使數(shù)十年后,中原幾無可以御敵之兵,且無可以充餉之銀。興思及此,能無股栗!”】
“幾無可以御敵之兵!無可以充餉之銀!”
這兩句話,如同驚雷,在所有時空的統(tǒng)治者耳邊炸響!
“混賬!該死!”努爾哈赤時空,老汗王猛地站起,眼睛瞪得血紅。他賴以起家的八旗勇士,后世子孫竟被這玩意兒禍害成待宰的羔羊?!“查!給本汗狠狠地查!誰敢碰這東西,剁了喂狗!”他咆哮著,雖然此時鴉片尚未大規(guī)模流入遼東,但他已感受到這東西對武力的致命侵蝕。
康熙時空,玄燁臉色鐵青,拳頭攥得咯咯作響。他平三藩、收臺灣、定準噶爾,靠的就是能征善戰(zhàn)的八旗和綠營。聽到“無可以御敵之兵”,他仿佛看到自己畢生心血構筑的國防長城正在腐朽崩塌。“禍國殃民!禍國殃民!”他咬牙切齒,恨不得立刻降旨,將天下鴉片一掃而空。
乾隆時空,弘歷亦是滿面寒霜。他自負“十全武功”,豈能容忍這等毒物毀他根基?看著天幕上那些沉溺鴉片的八旗子弟,他感到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和錐心的痛惜。“兵與銀,乃國之命脈!此物不斷,國將不國!”他甚至遷怒地瞪了和珅一眼,仿佛這和珅就是那兜售鴉片的奸商。
然而,與其他時空帝王的純粹震怒不同,身處風暴中心的道光皇帝旻寧,在最初的極度憤怒之后,一股更深的寒意和猶豫攫住了他。
林則徐的奏折,他早就看過原本了,可謂字字句句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,他也深知鴉片之害烈于洪水猛獸。派林則徐去廣州禁煙,本就是他維護國本、延續(xù)國祚的決斷。
可是……天幕之前展示的一切,此刻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心頭:
英吉利,那個能征服百倍于己印度的可怕島國。
他們那冒著黑煙的鋼鐵巨艦,那轟鳴的機器。
他們正是因為貿(mào)易逆差,才用鴉片來扭轉(zhuǎn)局面!
如今,自己要派林則徐去斷他們的財路,去虎口奪食!
“若禁煙……英夷會如何反應?”道光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(xiàn)出天幕展示過的,英法聯(lián)軍焚燒皇家園林的景象。“他們會不會……以此為借口,直接開戰(zhàn)?”
林則徐的奏折讓他看到了內(nèi)部的危亡,而天幕對英國實力的揭示,則讓他看到了外部的致命威脅。內(nèi)憂與外患,因這鴉片緊緊纏繞在一起,勒得他幾乎窒息。
派林則徐去,可能立刻引爆外患,加速“無兵無銀”的預言成真。
不派林則徐去,任由鴉片流毒,則“無兵無銀”是慢性死亡,內(nèi)亂同樣不可避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