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域歷四百零一年秋分,玄淵海的潮汐帶著清冽的秋意,將西陸使者團的返程船送離了貿易港。碼頭的石階上還留著他們臨行前種下的西陸香料種子,此刻已冒出細小的綠芽,葉片上帶著淡淡的金紫微光——是兩界水土與西陸種子初遇的印記。
阿硯站在燈塔下,望著漸漸遠去的船影,手里捏著一封西陸首領的回信。信紙是西陸特產的香莎草紙,上面的字跡帶著異域的彎鉤,旁邊卻用東域的楷書與虛空的星語標注了譯文,末尾畫著三枚交疊的印章:東域的龍紋、虛空的星軌、西陸的火焰,像三顆心緊緊靠在一起。
“主事,西陸使者說,明年要帶他們的孩童來游學呢。”身后傳來學徒的聲音,他手里捧著個星砂盒,里面裝著西陸贈送的“火焰晶”,晶體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,“還說要把我們的兩生花種帶回西陸,試試能不能在他們的火山土壤里開花。”
阿硯轉過身,燈塔的金紫光剛好落在他臉上,衣擺的海浪紋與星紗袖口在光中流動,像把玄淵海與星霧洋都披在了身上。“告訴育苗坊的老圃,”他笑著說,“挑些最皮實的兩生花苗,用同源渠的水養著,明年好給西陸的孩子們當見面禮。”
學徒應聲跑開后,阿硯沿著碼頭的回廊往共祭林走。廊邊的兩生藤已結出飽滿的果實,金紫雙色的果皮上沾著海風帶來的細沙,像兩界共同孕育的珍寶。路過兩界錢莊時,他看到幾個西陸商人正用同源幣兌換西陸的“火珠”,掌柜用流利的西陸話與他們討價還價,柜臺上擺著的算盤一半是東域的紅木,一半是虛空的星木,算珠碰撞時發出的“噼啪”聲里,混著星砂摩擦的輕響。
“阿硯主事,西陸的香料真是神奇!”錢莊掌柜笑著打招呼,手里舉著塊剛兌換的火珠,珠子在陽光下泛著暖光,“點著了能驅蟲,磨成粉能調味,他們說在西陸,這珠子是部落間交換的信物,就像我們的同源幣。”
阿硯接過火珠,指尖傳來微微的暖意,忽然想起西陸使者臨行前的話:“所有的信物,本質都是信任的影子。你們的同源幣映著兩界碑,我們的火珠刻著火山紋,看似不同,卻都在說‘我信你’。”
他把火珠還給掌柜,繼續往前走。貿易港的市集上,西陸的香料攤還沒撤,攤主是個留著卷發的西陸青年,正跟著東域的糖畫匠學畫龍。他手里的糖勺抖得厲害,畫出的龍歪歪扭扭,卻在龍尾處添了西陸火焰紋的尾巴,引得圍觀的孩子們哈哈大笑。
“這樣畫才對!”一個虛空孩童舉著星砂筆,在糖畫旁的石板上畫了條長著星角的龍,“龍要會飛,還要會噴火,像西陸的火山一樣厲害!”
西陸青年看著石板上的畫,突然一拍大腿,用生澀的東域話說:“我知道了!龍是東域的山,星角是虛空的天,火焰尾是西陸的地,合在一起就是……就是我們!”
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鼓掌,阿硯站在人群外,忽然覺得這歪歪扭扭的糖畫,比任何精致的藝術品都動人。它不完美,卻帶著三個世界碰撞的痕跡——就像這貿易港,從最初的兩界對峙,到后來的共生,再到如今的迎來送往,每一步都磕磕絆絆,卻始終朝著更廣闊的天地走去。
共祭林的星木下,山長與星學院院長正帶著孩子們整理“世界箱”。這個箱子比記憶箱大了三倍,是用東域的梧桐、虛空的星木、西陸的火山檀拼接而成,鎖是三族工匠合鑄的,鑰匙分別刻著江河、星軌、火焰的圖案,需三族孩童合力才能打開。
“這是西陸的‘火山紀’,”山長展開一卷獸皮地圖,上面用朱砂畫著西陸的地形,“他們的山脈會噴火,河流是熱的,卻也長出了能耐熱的香料草——就像我們的玄淵海有風暴,虛空的星霧洋有暗流,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脾氣,卻都能養出獨特的生機。”
星學院院長則鋪開星軌圖的新卷,上面新增了西陸的“火流星帶”:“星軌記錄顯示,西陸的火山噴發,其實與虛空的星塵墜落有關,就像東域的潮汐跟著月亮走一樣。你看,我們早就被看不見的線連在一起了。”
孩子們圍在地圖與星軌圖旁,用彩筆將三個世界的地標連起來:東域的玄淵海連著虛空的星霧洋,虛空的星霧洋接著西陸的火焰河,最后又繞回東域的共祭林,在紙上畫成一個巨大的圓。
“先生,這個圓是什么?”一個西陸商人的孩子舉手問,他是跟著父親來貿易港的,剛學會東域話,“是我們三個世界在玩圈圈嗎?”
山長笑著點頭:“可以這么說。就像你們西陸的篝火,東域的燈籠,虛空的星燈,雖然樣子不同,卻都能照亮黑夜;就像你們的香料,我們的茶葉,虛空的星露,雖然味道不同,卻都能讓人覺得溫暖。”
阿硯走到箱子邊,看著里面的藏品:有東域的兩生花種,虛空的星砂,西陸的香料籽;有三族孩童合畫的“家園圖”,東域的飛檐、虛空的星塔、西陸的火山在畫中連成一片;還有一封封用三種文字寫的信,紙頁上沾著不同的泥土——東域的褐土、虛空的星砂、西陸的紅壤,卻在疊放處暈染成同一種顏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