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國醫學大賽“病例實操”的賽場氣氛炸得像澆了滾油的烈火,熱浪里裹著針尖對麥芒的對峙——前十位選手輪番上陣,卻全栽在這個產后抑郁病例上,診室里的患者張姐成了公認的“硬骨頭”。上屆亞軍、西醫派強手周明軒攥著一疊臨床報告,站在觀眾席前排對著直播鏡頭慷慨激昂:“林辰那套‘嘮嗑揉穴’純屬嘩眾取寵!產后抑郁是明確的器質性病變,涉及血清素分泌紊亂,沒有SSRI類抗抑郁藥和結構化心理干預,根本不可能實現臨床緩解!我這里有三組雙盲試驗數據,足以證明非藥物療法對中重度患者無效,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怎么收場!”
這話像顆炸雷劈在人群里,瞬間掀起軒然大波。偏向循證醫學的陳教授推了推金絲眼鏡,當場對著身邊的李教授附和:“周明軒說得有道理,祝由術缺乏大樣本臨床數據支撐,古方也沒有經過隨機對照試驗驗證,這輪實操是醫學競技,該講究科學嚴謹,不能縱容這種非正規療法誤導行業。”臺下觀眾更是直接分成兩大陣營:支持周明軒的多是西醫從業者,舉著“科學至上”的標語喊“別浪費公共資源”;支持林辰的則是看過他前幾輪表現的觀眾,舉著手機錄像反駁“能治病就是好療法”,雙方吵得面紅耳赤,連現場安保都得過來維持秩序。
林辰推開診室門時,先瞥見一雙小巧的藏青色布鞋,鞋面上還沾著幾根沒清理干凈的線頭。進門一看,三十出頭的患者張姐坐在診椅上,懷里緊緊抱著那雙繡了一半的寶寶小布鞋——藏青色燈芯絨布料摸著厚實,鞋頭本該繡朵凌寒綻放的梅花,結果只繡了半朵,針腳歪歪扭扭像纏在一起的亂麻,鞋幫還縫錯了邊,內側的布料翻著毛邊,她正用一把小巧的繡花剪刀,小心翼翼地剪著錯線,指尖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,眼神像蒙了層厚厚的磨砂玻璃,連一點光亮都透不出來。
見他進來,張姐猛地把剪刀往診桌上一拍,剪刀“當啷”一聲彈起來,又重重落下。她把布鞋往懷里死死一摟,肩膀劇烈地顫抖著,聲音帶著哭腔的抵觸:“我不看病不吃藥!周醫生給我開的氟西汀,吃了頭暈惡心還便秘,連拿繡花針的力氣都沒有,這布鞋繡了十五天,拆了三次還沒成型,我婆婆指著我的鼻子罵‘連雙寶寶鞋都做不好,你配當媽嗎?’,我老公也跟著說‘你就是太矯情’,你們別再逼我了,我真的撐不下去了!”
“周醫生?是那位拿著雙盲試驗數據,說‘嘮嗑沒用’的上屆亞軍?”林辰沒掏病歷本,也沒提“抑郁”“血清素”“病變”這些讓人心頭發緊的詞,反而放緩腳步,輕輕拉了把小凳子坐在她對面,笑著指了指她懷里的布鞋,“這小布鞋真精致,藏青色耐臟又好看,是給寶寶做的吧?我上次給我小外甥繡布鞋,想繡個威風凜凜的小老虎頭,結果把老虎眼睛繡成了兩個黑疙瘩,鼻子繡得歪到一邊,我姐笑了我整整一個月,說‘你這哪是老虎,分明是給寶寶繡了雙“煤球虎頭鞋”’,還拿手機拍下來發家族群,現在我小外甥見了我還喊‘煤球舅舅’——你這半朵梅花雖說歪點,針腳比我密實多了,比我繡的‘四不像’強一百倍。”
這話剛落,診室的同步外放音響里就傳來周明軒的嗤笑聲,帶著濃濃的嘲諷:“裝腔作勢!醫學大賽不是繡花比賽,更不是家庭嘮嗑大會!張女士,你別被他的花言巧語忽悠了,血清素紊亂可不是靠聊家常就能糾正的,只有正規的抗抑郁治療才能救你!”陳教授也立刻拿起評分筆,在“實操有效性”一欄寫下“缺乏科學依據,建議終止實操”,還按下了桌上的紅色呼叫器,通知組委會工作人員介入。
張姐的肩膀猛地一縮,抱著布鞋的手勒得更緊了,指節都泛了白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,砸在布鞋的針腳上,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:“我就說嘛,這些都是沒用的……我連雙鞋都繡不好,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,還指望什么好轉,我就是個沒用的媽媽,我對不起寶寶……”
“繡不好鞋怎么就沒用了?控制不住情緒更不是你的錯!”林辰往前湊了湊,聲音溫和得像春日暖陽,完全沒理會外面的叫囂,語氣熟稔得像嘮自家親戚,“我媽給我小外甥做布鞋,總把鞋底納歪,左邊厚右邊薄,結果寶寶穿了總往一邊歪著走,我姐夫說要扔了重新做,我媽還硬說‘這是鍛煉寶寶平衡感,長大了肯定不會摔跤’,后來寶寶學會走路,居然真的走得穩穩當當,從來沒摔過跤,我媽逢人就說‘我這歪鞋底立大功了’。你這鞋幫縫錯了怕啥,回頭拆了重縫,說不定縫出來的鞋幫更貼合寶寶的小腳丫,是獨一份的‘定制防滑款’,比買的還實用。”
“呵,還定制防滑款?簡直是無稽之談!”周明軒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進來,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屑,“陳教授,您看他這不是在治病,是在誤導患者延誤治療!這種違背科學常識的實操,就該直接判零分,取消他的比賽資格!”陳教授點點頭,對著對講機沉聲說:“讓工作人員立刻進去終止,不能再讓他繼續了。”很快,診室門口就傳來工作人員的敲門聲:“林辰選手,陳教授建議終止實操,請你立即出來配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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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姐的臉瞬間漲得通紅,眼淚掉得更兇了,聲音帶著絕望:“我就知道……我這種人,根本不值得被好好對待,連醫生都覺得我沒救了……”
“值不值得,從來不是別人說了算,是你心里的感受說了算。”林辰打斷她,輕輕抬起她的手腕,指尖像春風拂過花瓣般虛虛晃了晃,沒急著落下,反而放緩了聲音,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認真:“我太爺爺是老中醫,他說過,祝由疏郁,從來不是靠什么玄乎的法術,核心就是‘順氣、暖心、解心結’——人心里的委屈就像堵住的河道,藥是開閘的工具,可要是閘門本身就被石頭堵著,再厲害的藥也沒用。這手腕上的太沖穴,就是情緒的‘泄洪口’,揉順了,心里的委屈和憋悶就能順著經絡慢慢流走,比硬灌藥還管用。”
話音落時,他的指尖才輕輕落在她手腕內側的太沖穴上,力道輕得像羽毛拂過皮膚,一下一下,不疾不徐,像在耐心梳理一團纏亂的棉線。“你心里憋了太多氣,像裝滿了水的氣球,越憋越脹,稍微一碰就想炸,咱不著急,慢慢揉,讓氣一點一點泄出來,氣球就不會炸了。”
張姐咬著嘴唇,剛開口想傾訴,眼淚就先掉了下來:“我婆婆她……她總說我照顧寶寶不用心,寶寶半夜哭,她不說過來搭把手,反而站在門口罵我‘懶骨頭,連個孩子都哄不好’;我給寶寶買進口奶粉,她嫌貴,非要讓我喂米湯,說‘以前的孩子喝米湯照樣長壯’;我想給寶寶穿寬松點的衣服,她非要裹得嚴嚴實實,說‘凍著了會落病根’,寶寶起了熱疹,她還怪我沒照顧好……”
“這婆婆也太不講理了!”林辰順著她的話頭接下去,指尖力道放得更輕,貼著穴位微微打圈,像蹭著溫熱的泉水,“我小外甥奶奶也是這樣,總覺得自己帶大五個娃,經驗比誰都足,我姐給寶寶用尿不濕,她非要用土布尿布,說‘尿不濕不透氣’,結果寶寶紅屁股,她還怪我姐換得勤;我姐給寶寶做輔食,她非要往里面加鹽,說‘沒味道寶寶不愛吃’,吵得我姐偷偷哭了好幾回,跟你現在的委屈一模一樣。”
這話像捅開了張姐的淚腺,憋了許久的委屈一下子洶涌而出,她再也忍不住,趴在桌上失聲痛哭:“可不是嘛!我老公也總幫著她,說‘媽是為了寶寶好,你多擔待點’,他根本不知道我夜里有多難——寶寶一哭我就醒,抱著他坐到天亮,怕他嗆奶,怕他著涼,我自己都快熬垮了,可他們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,還總罵我……我覺得自己像個外人,在這個家連個說話的伴都沒有,夜里睜著眼睛到天亮,腦袋里全是他們罵我的話,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……”
等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攥著布鞋的手都在發顫時,林辰忽然停了半秒,轉而用指腹輕輕按在穴位上,節奏放得極慢,像鐘擺似的沉穩:“哭出來好,別憋著——你看這氣,揉一下,散一點,心里的石頭也輕一點。你沒錯,真的沒錯,是他們不懂產后媽媽的難,是你心里的氣沒順,不是你沒用。你愿意花十五天給寶寶繡布鞋,愿意為了寶寶的飲食、穿衣跟婆婆爭辯,你已經是最用心的媽媽了。”
他沒盯著穴位死按,反而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眶上,眼神溫和得像映著星光的湖水,嘴里順著她的話頭繼續嘮:“我姐當年剛生完孩子,比你還狼狽,抱著寶寶哭,說自己什么都做不好,連換尿不濕都要學半天,我媽就陪著她嘮,給她揉穴位,煮安神的甜湯,慢慢就好了。你看你現在,還能想著給寶寶繡布鞋,比我姐當年強多了,你只是需要有人聽你說說委屈,有人告訴你‘你做得很好’。”
外面的周明軒還在絮叨,聲音透過門縫飄進來:“再等五分鐘,她要是還沒好轉,我看這林辰直接淘汰算了,簡直是在丟醫學界的臉!”陳教授也看了看計時器,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,對著對講機催促:“怎么還沒出來?直接進去終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