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6章 烽火連天（第1頁）

黑鐵要塞的烽火，并非孤立的狼煙。那三道刺破北境陰云的赤紅，如同投入靜湖的巨石，激起的漣漪以驚人的速度擴散、疊加，最終在整個人類王國乃至周邊種族勢力范圍內，引發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恐慌與混亂的連鎖海嘯。

人類王國，王都奧古斯都。

往日繁華喧囂、充斥著貴族馬車清脆鈴聲、商販叫賣與吟游詩人樂曲的“榮耀大道”，此刻被另一種更加洶涌、更加絕望的“人流”所淹沒。那是從北方逃難而來的、一眼望不到頭的難民潮。

他們拖家帶口，用一切能移動的工具裝載著寥寥無幾的家當——破爛的馬車、吱呀作響的板車、甚至只是肩挑背扛的包裹。男人面色灰敗，眼神空洞，女人的臉上滿是淚痕與疲憊，孩童的哭聲嘶啞無力。很多人身上還帶著戰火留下的痕跡：簡陋的包扎滲出暗紅，衣物焦黑破損，臉上混合著塵土與干涸的血跡。空氣中彌漫著汗臭、血腥、還有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與絕望混合成的、令人窒息的氣味。

王都的守衛部隊在城門口和主要街道設立了臨時關卡，試圖維持最基本的秩序，疏導人流，甄別身份，防止奸細或潰兵引發騷亂。但面對這數以十萬計、并且還在不斷增加的絕望人群，他們的努力顯得如此蒼白無力。咒罵、推搡、哭喊、哀求聲不絕于耳，不時有體弱者被擠倒，瞬間被人潮淹沒。維持秩序的士兵自己也滿臉疲憊與茫然，他們的家人、朋友，或許也在北方的某座已化為焦土的城鎮。

王宮，白金議政廳。

往日的莊嚴肅穆已被一種火山噴發前的壓抑與焦灼所取代。巨大的環形議事桌上，坐滿了王國最高層的權貴：國王奧古斯都七世，雖年過五旬，但依然保持著軍人的挺拔，此刻他眉頭緊鎖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，顯示出內心的劇烈波動；首相、財政大臣、軍務大臣、情報總管、宮廷大法師、圣光教會樞機主教……每個人的臉色都異常難看。

大廳中央，巨大的魔法沙盤上，原本代表王國疆域的、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區域，其北部超過三分之一的面積，此刻已被不斷蔓延、如同活物般蠕動侵蝕的暗紅色所覆蓋。代表黑鐵要塞的光點已經徹底熄滅。更多的暗紅色箭頭，正從多個方向，如同毒蛇的信子，刺向王國的腹地。沙盤邊緣，不斷有新的、代表城鎮陷落、軍隊潰敗、難民潮方向的黯淡光點和混亂線條浮現、閃爍、然后消失，被更新的、更糟糕的信息覆蓋。

“……黑石山脈防線，全線崩潰。除黑鐵要塞外，鷹巢堡、鐵砧關、霜狼哨所等十七座主要堡壘、四十二座次級哨站，已確認陷落或失去聯系。駐防北境的‘北方壁壘’、‘雪原之鷹’、‘黑石守備’三大軍團，主力盡喪，生還者十不存一。巴爾·鐵巖伯爵……確認戰死。”軍務大臣霍克公爵的聲音干澀，每報出一個名字，都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。這位以鐵腕和強硬著稱的老將，此刻眼中布滿了血絲，握著報告的手在微微顫抖。北境的慘敗，不僅意味著軍事上的災難，更意味著他個人威望和王國戰略的徹底破產。

“潰兵和難民帶來的消息混亂，但有一點是確認的，”情報總管，一位面容隱藏在陰影中的瘦削男子，用沒有起伏的語調補充，“獸人軍中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型戰爭生物，疑似……上古記載中的‘金剛比蒙’。黑鐵要塞的外墻，據逃出生天的士兵描述，是被其用蠻力直接撞塌。常規的城防武器和魔法，對其效果微乎其微。”

“金剛比蒙……”宮廷大法師，一位白發蒼蒼、穿著繡滿星辰法袍的老者，撫摸著手中的法杖，聲音凝重，“只在最古老的禁忌文獻中有零星提及，被認為是神話時代的造物或災厄。如果真是它……那意味著獸人帝國掌握的力量，遠超我們之前的任何評估。這絕非普通的領土擴張，這是……毀滅性的征服。”

“王都的存糧，最多只能支撐現有居民和目前已抵達難民三個月。”財政大臣擦著額頭的冷汗，聲音發虛，“如果難民繼續以這個速度涌入……兩個月都撐不到。物價已經開始飛漲，尤其是糧食和藥品。黑市上，一塊黑面包的價格已經是昨天的五倍！治安事件暴增，城衛軍已經疲于奔命。更糟糕的是，南方幾個行省的總督……發來的公文措辭含糊，強調本地防務壓力和新糧征收困難，對王都要求的增援和糧草調配，反應……不甚積極。”

這話如同投入油鍋的水滴，瞬間引爆了本就壓抑的議政廳。

“混賬！他們想干什么？王國危在旦夕，他們還想保存實力嗎？”

“卡爾斯那個老狐貍，他南境兵精糧足，分明是見死不救！”

“還有西海岸那幾個商會聯盟，平日里靠著王國貿易賺得盆滿缽滿，現在要他們出錢出糧，就跟要了他們命一樣！”

貴族和官員們吵作一團，互相指責，推諉責任，恐懼與私心在巨大的危機面前暴露無遺。北方的慘敗像是一記重錘，不僅砸碎了王國的盾牌，也幾乎砸碎了統治階層表面的團結與體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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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肅靜！”國王奧古斯都七世猛地一拍桌子，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，壓過了所有的嘈雜。他緩緩站起身，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，那目光中蘊含的沉重壓力，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。

“爭吵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。”國王的聲音不高，卻字字清晰，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，“黑鐵要塞陷落了，北境正在淪陷，比蒙正在南下。這是王國立國三百年來，從未有過的危局。但王國還未亡！王都還在！南方的土地還在！無數的子民，正將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此！”

他走到魔法沙盤前，指著那幾條刺向腹地的暗紅箭頭：“獸人兵鋒雖盛，但其長途奔襲，補給線必然拉長。黑石山脈的陷落，也意味著他們失去了天險屏障，其漫長的側翼暴露在我們面前。潰敗的軍隊需要收攏整編，南方的援軍需要時間集結，王都的防御需要加固，民眾的恐慌需要安撫，同盟的援手需要爭取……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，沒有時間在這里互相埋怨！”

“傳令！”國王開始下達一連串命令，語氣果決，恢復了昔日領軍作戰時的風采。

“第一，以王室名義，發布最高動員令！所有貴族，按其封地大小和產出，必須在十五日內，征召、武裝并率領符合標準的私兵，前往王都指定區域集結，違者以叛國論處！同時，開放王室國庫和秘藏，重金招募所有愿意為國而戰的冒險者、傭兵、自由騎士和流浪法師！”

“第二，任命霍克公爵為‘王國戰時最高統帥’，全權負責對獸人作戰的一切軍務，有權調動王國境內一切軍事力量，便宜行事！加西亞侯爵，”他看向一位一直沉默寡言、但目光銳利如劍的中年將領，“由你接任北方戰區殘部整編與新軍組建事宜，在王都北部‘鐵荊棘’丘陵地帶，建立第二道防線，不惜一切代價，遲滯獸人主力南下速度，為王都布防和南方援軍抵達爭取時間！”

“第三，派遣特使，攜帶我的親筆信和王國信物，以最快速度前往精靈之森、熔巖山脈（矮人王國）、以及……無盡之海沿岸可能存在的隱秘勢力（他想到了之前黎明之劍帶回的關于深海異常和汐族的信息，但此刻無法確認），陳明利害，懇請，不，是要求他們履行古老的盟約或出于共同的生存考慮，提供一切可能的援助！尤其是精靈的魔法和箭術，矮人的鍛造與守城技術，以及……任何可能對抗‘金剛比蒙’的智慧或力量！”

“第四，由首相牽頭，財政、內務大臣配合，立即實施戰時配給制，嚴厲打擊囤積居奇，統一調配全國糧草物資，優先保障軍隊和王都基本生存。開放王室部分園林和貴族閑置莊園，搭建臨時營地，收容、安置難民，組織其中青壯參與城防建設或后勤勞作。告訴民眾真相，但也要告訴他們，國王與軍隊，將戰至最后一兵一卒！逃跑，只有死路一條，戰斗，尚有生機！”

一條條命令迅速下達，雖然無法立刻扭轉乾坤，但至少讓混亂的王國機器，在死亡的威脅下，開始艱難地、嘎吱作響地重新啟動。每個人都領命而去，臉色依舊沉重，但眼中多少恢復了一絲決絕。亡國的恐懼，最終壓倒了部分私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