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時剛過,鐘鼓齊鳴。
蘇云換上了那身嶄新的緋色官袍,衣料入手絲滑,分量卻壓得他肩膀一沉。金線繡出的云紋在晨光里流動,像是某種無形的枷鎖。
他隨著人流,一步步踏入承天殿。
大殿之內,金碧輝煌,熏香繚繞。百官按照品級站定,不敢高聲語。一名小太監碎步引著蘇云,繞過幾列朝臣,徑直走向御座前方。
位置很好,離女帝的龍椅不過十幾步。
位置也很糟,他的左手邊,是御史中丞張茂;右手邊,是兵部的一名侍郎。兩人都是三皇子的人。他像一顆釘子,被釘在了敵人的包圍圈里。
蘇云站定,目不斜視,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投來的或審視或敵意的目光。
“蘇修撰,別來無恙啊。”
一個溫和的聲音自身后響起。三皇子端著酒杯,滿臉笑意地走了過來,他身邊的官員立刻識趣地讓開一條路。
他今天的態度,親切得讓人發毛。
“前些日子,是本王多有不是,讓你受委屈了。”三皇子把酒杯遞到蘇云面前,“今日這杯酒,算是我給你賠罪。從此以后,我們兄弟齊心,共為陛下分憂。”
周圍的官員紛紛側目,不少人露出驚訝的神色。
張茂撫著胡須,眼中閃過一絲得色。三皇子這手玩得漂亮,當眾示好,蘇云若是不接,就是不識抬舉,心胸狹隘。若是接了,就等于默認了兩人已冰釋前嫌,那他之前被女帝單獨召見所帶來的政治光環,便會立刻黯淡下去。
蘇云看著那杯酒,沒有伸手去接。
他微微躬身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遍了這片角落。
“殿下言重了。下官不過一介書生,蒙陛下天恩,方有今日。下官謹遵陛下平日教誨,需時時自省,修身養性,早已戒酒。”
他頓了頓,端起案幾上自己的茶杯。
“下官以茶代酒,敬殿下,也敬龍椅上為國操勞的陛下。”
他這話一出,直接把皮球踢回給了三皇子,還將女帝抬了出來。三皇子再想逼他,就成了跟女帝的教誨過不去。
三皇子的笑容僵硬了一瞬,隨即又恢復如常。
“好,說得好!蘇修撰果然是心系陛下。”他自己飲盡杯中酒,拍了拍蘇云的肩膀,“坐,坐吧。”
他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,眼底的溫和早已散去,只剩下冰冷的殺意。
吉時到,女帝駕臨。
萬壽節大典正式開始,獻禮環節按部就班。各藩王、使節爭奇斗艷,南海的夜明珠,西域的汗血馬,北地的紫貂裘,一件件珍寶被抬上大殿,引來陣陣驚嘆。
燕王使節獻上的是一尊純金打造的壽星像,女帝只是淡淡點頭,命人收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