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碾過青石板路,車輪與路面撞擊出沉穩(wěn)的嗒嗒聲,將窗外的暮春景致揉成流動的畫。
顧窈掀開車簾一角,望著遠處漸顯輪廓的京城城墻,又看看旁邊騎馬的燕庭月。
她正低頭擦拭腰間的短劍,指尖摩挲著劍鞘上熟悉的纏枝紋,她忽然笑了,“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咱們姐妹又一起回京了,你說這是不是緣分。”
顧窈唇邊漾開一抹溫潤的笑,目光清亮:“是啊,可見我們姐妹是分不開的,若是有朝一日燕妹妹找了個京城的夫婿,說不定我們以后還要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呢。”
張硯歸坐在馬車前,玄色披風吹得獵獵作響,平日里溫潤的眉眼此刻卻覆著一層寒霜,下頜線繃得緊緊的,周身氣壓低得嚇人。
顧窈目光轉(zhuǎn)了一圈,心中了然,強忍著笑意縮回手。
燕庭月也察覺到了異樣,探頭一看,正好對上張硯歸看過來的目光。
那目光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,像是被搶了心愛之物的孩童,讓她莫名有些心慌,連忙縮回身子,耳根悄悄發(fā)燙。
燕庭月忙錯開視線向后看去。
顧窈所乘坐的馬車后,是秦峰和秦岳的車架以及護送他們的女子軍。
燕庭月輕咳一聲,道:“在前面的驛站原地駐扎,休息一會吧。”
顧窈下車時,秦峰秦岳兄弟已將馬匹牽到驛館后院的馬廄,正吩咐驛卒添些精料。
顧窈目光掃過圍在驛站門口歇腳的女子軍將士,忽然想起什么。
蘇瑾哪去了?
四個官員同時出發(fā),如今只回來了三個,他原以為蘇瑾是秦峰秦岳倆人坐的同一輛馬車,卻不想蘇瑾根本沒在回城的軍隊中。
她轉(zhuǎn)頭看向秦岳,疑惑道:“怎么不見蘇大人?方才一路過來,倒沒留意他的身影。”
秦岳撓了撓頭,語氣里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意味:“蘇瑾啊?別提了。上次在邊關(guān)公堂,他非要替女子軍的那些丈夫辯解,被顧大人和燕將軍懟得啞口無言,連帶著御史臺的面子都丟盡了。”
他頓了頓,補充道,“沒準是他覺得沒臉跟咱們同行,當天晚上就收拾了行囊,找了個借口先走一步,提前回京打點了。”
“提前打點?”
顧窈眉梢微挑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佩玉。蘇瑾身為御史臺監(jiān)察御史,向來好面子,那日公堂之上,她確實沒給對方留余地,不過他會因為這點事,就提前灰溜溜地回了京城嗎?那豈不是更沒面子。
燕庭月端著剛沏好的熱茶走過來,聞言皺眉:“他向來與那些守舊官員走得近,這次提前回京,怕是沒安什么好心。”
顧窈接過茶盞,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來,卻沒驅(qū)散心底的疑慮:“咱們推動和離律法,本就會觸動不少人的利益。蘇瑾此番回京,說不定是要聯(lián)合那些反對變法的勢力,提前給咱們設(shè)下圈套。”
話音剛落,身后傳來沉穩(wěn)的腳步聲。張硯歸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,玄色衣袍上還沾著些許塵土,眼底卻清明得很:“我已讓人暗中跟著他。蘇瑾雖好虛名,但做事向來謹慎,若他真要動手腳,定會留下蛛絲馬跡。”
他看向燕庭月,語氣篤定,“你放心,人到了京城,就算我不派人跟著,也逃不過王爺?shù)难劬Α!?/p>
顧窈聽到他提起李聿,莫名心里一動。
說起來,她這一去,又是半個月不曾見到李聿了,待進了京,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家。
顧窈啜了口茶,強行讓自己的思緒回籠。
驛站里人聲鼎沸,往來的客商高聲談笑著,沒人留意到這幾人間的暗流涌動。
有女子軍走過來稟報:“將軍,馬匹已經(jīng)喂好,熱茶也備足了。咱們是再歇半個時辰,還是即刻啟程?”
“啟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