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廣袤的天空中,一架波音787客機如同一顆銀色的流星,劃破了厚厚的云層。陽光透過舷窗灑在朱余的身上,他靜靜地靠在頭等艙的座椅上,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。
朱余的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扶手,發出清脆的聲響,這聲音在安靜的機艙內顯得格外突兀。然而,他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,他的目光有些空洞,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重要的事情。。
他現在的身份是“周明“,一名赴美商務考察的電子公司經理。護照上的照片經過精心處理,配合細雨潛入夜的降低存在感效果,海關人員甚至沒多看他一眼。
飛機顯示屏顯示航程已過半。
“先生,需要飲料嗎?“空姐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“礦泉水,謝謝。“朱余最用略帶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回答,完美符合當前身份的地域特征。
八小時后,飛機降落在洛杉磯國際機場。朱余最隨著人流走向轉機通道,途中進入洗手間,十分鐘后出來時已變成另一個人——金發碧眼的德國留學生馬克斯·韋伯。他摘下藍色美瞳,換上一副黑框眼鏡,連走路姿勢都變得更有書卷氣。
轉機安檢時,工作人員掃了眼他的學生證和芝加哥大學邀請函,隨意揮了揮手。細雨潛入夜的被動效果讓這種例行檢查形同虛設。
正午陽光灑在哥特式建筑群上,朱余最——現在是法國交換生皮埃爾·杜邦——背著單肩包走進物理系大樓。他特意提前抵達芝加哥,熟悉校園布局,連哪個監控攝像頭有盲區都摸得一清二楚。
“杜邦先生?“身后傳來溫和的女聲,“張教授下節課在203教室。“
朱余最轉身,露出練習過無數次的靦腆笑容:“謝謝提醒,瑪莎助教。“
203教室已經坐滿三分之二。朱余最選了中間靠走道的位置,這個角度能清楚看到門口情況。十二點三十分,張維先教授準時步入教室,他身形瘦削,眼下帶著濃重的黑眼圈。
“今天我們繼續討論量子糾纏的應用。。。“張教授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朱余最假裝認真記筆記,實則觀察著教室里的每一個人。左后方那個不斷看表的亞裔女生,右前方假裝聽課實則一直用手機發消息的男生。。。都可能是有心之人。
課程結束,學生們蜂擁上前提問。朱余最耐心等到最后,用帶著法國口音的英語問道:“教授,關于您提到的貝爾不等式實驗,我有些不同見解。。。“
張維先抬頭看他一眼,微不可察地點點頭。兩人約好的暗號對接成功。
“去我辦公室詳談吧。“教授故意提高聲音,然后壓低聲道,“先去洗手間。“
物理樓西側的洗手間彌漫著潮濕的霉味,墻皮剝落處露出泛黃的霉斑。朱余的指尖在門板上輕輕一叩,回聲在空蕩的隔間里顯得格外清脆。他盯著鏡中自己緊繃的下頜線,喉結滾動時帶起襯衫領口細微的顫動。
塑料工具盒開啟的咔嗒聲驚飛了窗外麻雀。張維先的假發套戴著化學纖維特有的反光,發際線處卻被他用眉粉暈染得近乎天然。朱余的鑷子夾起人造皮膚時,洗手臺的水龍頭突然漏下一滴水,在寂靜中砸出銅器般的清響。
鏡面映出兩人交錯的倒影:一個正將硅膠面具邊緣按壓出教授特有的法令紋,另一個用酒精棉擦掉了自己虎口的痣。窗外飄來實驗室的乙醚味,混著洗手液刺鼻的檸檬香,張維先的呼吸突然變得又輕又快,像被蛛網纏住的小蟲。朱余的眼鏡框在鼻梁上壓出紅痕時,隔間門突然被穿堂風撞得吱呀搖晃,驚得他手背青筋暴起,直到確認那只是年久失修的門軸在作祟。
五分鐘后,張維先變成了一個普通亞裔學生,而他則完美復刻了教授的面容、發型甚至眼鏡上的劃痕。
“閃電在第三個隔間等您。“朱余最用張維先的聲音說道,“跟著他走,不要回頭。“
真教授剛離開,朱余最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。他調整呼吸,模仿著張維先略顯佝僂的姿勢走出洗手間,與兩個穿西裝的男人擦肩而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