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明孝和蘇硯坐著蘇大柱的牛車回到環山村時,天色已近黃昏。
王氏一直在村口張望,看到牛車影子就快步迎了出來。
她的心懸在嗓子眼,看到兒子安然無恙跳下車,才稍稍放下,但目光立刻又緊緊鎖在丈夫臉上,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:“他爹……咋樣了?成了……沒?”
蘇明孝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蹲下身把蘇硯抱了起來,舉到妻子面前,聲音哽咽:“孩子他娘!成了!成了啊!程夫子……京城回來的大官,翰林老爺的老師!他收了咱家硯兒做學生了!親自收的!”
王氏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嘴唇哆嗦著:“真……真的?那……那可是……天大的老爺啊……”
她一把將兒子緊緊摟進懷里,泣不成聲:“我的硯兒……我的好硯兒……娘就知道……娘就知道你有出息!老天爺開眼了啊!”她抱著兒子,又哭又笑,激動得語無倫次。
蘇明孝在一旁看著,這個沉默寡言的漢子,眼眶也再次濕潤,他搓著手,咧著嘴傻笑,只覺得這輩子所有的苦,在這一刻都值了。
那晚,小小的祠堂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喜悅和希望。
一家人圍著一點微弱的油燈,蘇明孝一遍遍講著城里的見聞,講徐府的威嚴,講程夫子的氣度,講兒子作詩時那震撼全場的景象
王氏則抱著蘇硯看著蘇明孝一遍又一遍的講述,臉色帶著對未來的期盼
翌日清晨,天剛蒙蒙亮,王氏就起來了,她翻箱倒柜,從壓箱底最深處,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粗棉布衣服。
這衣服雖然洗得發白,甚至有些地方打了細密的補丁,但卻是家里能找到的最干凈、最體面的一件了。
“硯兒,來,穿上這個。”
她仔細地替蘇硯換上衣服,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皺
“進學是大事,得穿得工整些,不能丟了夫子的臉面。”她眼中充滿了驕傲和不舍,又仔細地給兒子梳了梳頭。
就在這時,屋外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喧鬧聲,似乎聚集了不少人。
王氏和蘇明孝疑惑地對視一眼,牽著蘇硯走出門去。
眼前的景象讓他們愣住了。
小小的屋外,竟圍滿了環山村的村民!里正蘇德全站在最前面,后面是蘇大柱和其他熟悉的鄉親,個個臉上都帶著敬畏、好奇和討好的笑容。
而最引人注目的,是停在人群外圍的一輛罩著青布帷幔、由兩匹健馬拉著的寬敞馬車!
馬車旁,站著一位身著深色綢緞長衫、面容肅整、氣質不凡的中年人,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廝。
看到蘇硯一家出來,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。那位中年人立刻上前一步,對著蘇硯躬身行禮,姿態恭敬卻不卑不亢:“蘇硯小公子安好。小人是徐府管家徐忠,奉老爺之命,特來接小公子入府進學。”
他頓了頓,側身指向馬車后面地上擺放的幾樣東西:兩袋鼓鼓囊囊的米,一袋黃白色的粗糧粉,一大塊新鮮的豚肉,幾匹厚實的細棉布
“老爺和程夫子念及公子家境,特命小人送來這些米面肉布,以供公子雙親日常用度,令公子在府中安心求學,不必為家中生計掛懷。”
徐管家聲音清晰,傳入每一個村民耳中。
圍觀的村民頓時發出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和羨慕聲。
米面!肉!細棉布!
這對環山村的普通人家來說,簡直是過年都未必能置辦齊全的厚禮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