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軍大營位于淄川以北二十里的平原上,連綿的帳篷一眼望不到頭,旗幟飄揚,戰馬嘶鳴,看似聲勢浩大,實則內部早已人心浮動。多鐸的心情如同這初春的天氣一般陰郁,來自北京的斥責文書如同雪花般飛來,多爾袞的耐心顯然已經耗盡,甚至在最新的一封文書中暗示,若再不能取得進展,就將他召回北京,另派將領接替。這讓多鐸感到了巨大的壓力,他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打破僵局,鞏固自己的地位。
“報——!”一名斥候騎著快馬,飛奔入營,馬蹄揚起陣陣塵土。他翻身下馬,單膝跪地,大聲稟報:“稟王爺,淄川東南三十里處的黑石軍據點‘鷹嘴崖’,守軍似有異動!營寨內的炊煙比往日減少了大半,巡邏的士兵也稀疏了許多,看起來像是……像是要撤退的樣子!”
“哦?”多鐸正坐在中軍大帳內,對著地圖發愁,聞言精神一振,猛地站起身,快步走到地圖前,目光落在鷹嘴崖的位置。鷹嘴崖是黑石軍外圍的一個重要據點,控扼著通往青州的要道,地勢險要,易守難攻。之前清軍多次進攻,都被黑石軍擊退,損失慘重。
“你確定?沒有看錯?”多鐸盯著斥候,沉聲問道。
“屬下確定!”斥候肯定地說道,“屬下帶著弟兄們潛伏在鷹嘴崖附近的山林里,觀察了整整一天,確實看到他們在拆卸帳篷,收拾物資,巡邏的士兵也都是懶懶散散的,沒有往日的警惕。”
多鐸的眼中閃過一絲狐疑,他覺得事情似乎有些過于順利,但隨即又被急于求成的躁動壓了下去。他沉吟片刻,說道:“再探!加派十倍的斥候,給本王盯死了鷹嘴崖和淄川城的動靜!一旦發現黑石軍有大規模撤退的跡象,立刻稟報!”
“是!”斥候領命,轉身快步離去。
接下來的三天,越來越多的“跡象”表明,黑石軍似乎真的已經久守疲敝,開始收縮防線。有斥候報告,看到黑石軍的運輸隊頻繁往返于淄川和青州之間,似乎在轉移物資;還有斥候報告,淄川城內的黑石軍士兵臉上都帶著疲憊之色,操練的強度也比往日降低了不少。
這些消息讓多鐸徹底放下了疑慮,他認為黑石軍經過四個多月的對峙,已經到了強弩之末,再也支撐不下去了。他召集麾下的將領,召開軍事會議,決定集中全部主力,向鷹嘴崖發起猛攻,一舉突破黑石軍的外圍防線,然后直撲淄川城,踏平韓沖的“烏龜殼”。
“傳令下去!”多鐸站在帥案前,語氣威嚴,“蒙古八旗騎兵為先鋒,由科爾沁部貝勒鄂爾多斯率領,明日清晨出發,直撲鷹嘴崖,務必在正午之前拿下據點!漢軍旗綠營兵隨后跟進,鞏固陣地,擴大戰果!正白旗巴牙喇(精銳護軍)護住中軍,攜八門紅衣大炮,一旦突破鷹嘴崖,立刻向淄川城推進,用大炮轟開城門!本王要一舉踏平淄川,活捉韓沖!”
將領們紛紛領命,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神色。他們已經在這荒涼的平原上駐扎了四個多月,早就憋壞了,都想盡快打一場勝仗,結束這場該死的對峙。
三月初九,驚蟄日,清晨。濃霧彌漫,籠罩著整個原野,能見度不足十丈。沉悶的牛角號聲劃破了黎明的寂靜,如同死神的召喚。清軍龐大的隊伍如同決堤的洪水,從大營中涌出,向著鷹嘴崖方向浩浩蕩蕩地開去。蒙古騎兵身著皮甲,手持彎刀,騎著駿馬,呼嘯著沖在最前面,馬蹄踏在泥濘的土地上,濺起一片片泥水;漢軍旗的綠營兵穿著破爛的棉甲,拿著刀槍,跟在騎兵后面,密密麻麻,如同蟻群;沉重的紅衣大炮被十幾頭黃牛拉著,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前行,發出“嘎吱嘎吱”的聲響。
然而,他們并不知道,自己正一步步踏入韓沖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。鷹嘴崖并非真的放棄防守,而是韓沖故意放出的誘餌。他將主力部隊全部隱蔽在鷹嘴崖后方十里處的“菱形防御工事群”內,這處工事群是按照凌風的要求修建的,由四個相互呼應的堡壘和無數條戰壕、暗堡組成,火力配置極其嚴密,形成了交叉火力網,足以抵御數倍于己的敵人。而鷹嘴崖的“守軍”,不過是一百多名負責誘敵的士兵,他們的任務就是讓清軍順利“奪取”鷹嘴崖,然后誘敵深入。
上午巳時,濃霧漸漸散去。鄂爾多斯率領的蒙古騎兵抵達鷹嘴崖下,看到營寨的大門敞開著,里面空無一人,只有幾頂破舊的帳篷和一些散落的物資。“哈哈!黑石軍果然逃跑了!”鄂爾多斯放聲大笑,揮舞著彎刀,“弟兄們,沖進去!占領鷹嘴崖,追殺逃兵!”
蒙古騎兵們歡呼著沖進營寨,四處搜尋,卻連一個黑石軍士兵的影子都沒找到。就在他們以為黑石軍已經倉皇逃竄,準備繼續追擊的時候,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炮聲!
“轟!轟!轟!”
十二門新式野戰炮同時開火,一顆顆滾燙的霰彈和開花彈如同雨點般落在清軍的隊伍中。霰彈在空中炸開,化作無數細小的彈丸,如同死神的鐮刀,收割著密集的生命;開花彈則落在地上,轟然爆炸,掀起巨大的煙塵和泥土,將周圍的士兵炸得粉身碎骨。
蒙古騎兵們毫無防備,瞬間人仰馬翻,死傷慘重。沖在最前面的幾百名騎兵,轉眼間就倒在了血泊中,慘叫聲、戰馬的嘶鳴聲、火炮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,場面慘不忍睹。
“不好!有埋伏!”鄂爾多斯臉色大變,大聲喊道,“快撤退!快撤退!”
然而,已經晚了。隱藏在戰壕和暗堡中的黑石軍燧發槍兵,紛紛扣動扳機,“啪!啪!啪!”清脆的槍聲此起彼伏,子彈如同流星般射出,精準地命中了那些試圖逃跑的清軍士兵。尤其是配備了擊發火帽的銳士營士兵,射速極快,幾乎不用瞄準,就能連續射擊,給清軍造成了巨大的殺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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