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在杜宇澤身后關上,發出沉悶的一響,像一聲發令槍。
整個實驗室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。雷達組的人看著沈青云,飛控組的人看著老李。兩個團隊,涇渭分明,像隔著一條無形的河。羞辱、不甘、困惑,種種情緒在沈青云的胸腔里翻滾,但他知道,現在不是宣泄情緒的時候。
“圖紙。”老李的聲音打破了僵局,干澀,但有力。他沒看沈青云,而是對著自己的一個組員伸出手。
一張巨大的工程圖紙被鋪在中央的實驗臺上。老李的手指在上面劃過,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,切開復雜的系統脈絡。“這里,這里,還有這里。所有飛控系統的信號線,全部更換。電源線和地線,從主配電箱重新拉,單獨走線槽。”
他的話是對著飛控組說的,但每個字都像鞭子,抽在雷達組所有人的臉上。這是在給他們捅出的婁子打補丁。
“我們的人呢?我們做什么?”一個雷達組的年輕工程師忍不住小聲問沈青云。
沈青云沒有回答。他走到實驗臺前,拿起另一支紅色的記號筆,在圖紙上雷達系統的部分畫了一個大大的叉。“所有線纜,全部拆掉。”
他抬起頭,迎上自己組員們錯愕的表情。“杜總師說的,聯合辦公。從現在起,沒有飛控組,沒有雷達組,只有一個航電攻關組。老李負責布線施工,我負責電磁兼容設計。所有人,聽他調度,動手干活。”
老李看了他一眼,沒有作聲,算是默認。
“這……”有人想說什么。
“動手!”沈青云的指令不帶任何感情。他脫下外套,露出里面的工作服,第一個拿起了剪線鉗。
“咔嚓”一聲,連接著雷達處理器的第一根數據線被他干脆地剪斷。這個動作,比任何語言都有用。雷達組的人不再猶豫,紛紛拿起工具。
實驗室瞬間變成了一個繁忙的工地。拆卸、布線、焊接。金屬工具的碰撞聲,剝線鉗的輕響,焊臺的滋滋聲,交織在一起。沒有人說話,只有動作。
“屏蔽網不夠了!”一個飛控組的老師傅喊道。
“用備用的。把那卷軍標7號拿過來。”老李頭也不抬地指揮。
“老李,這個接口的濾波器型號不對,插不進去。”
“我看看。”老李走過去,只看了一眼,“孔徑小了。硬來會損壞插針。小王,去工具室拿微型銼刀,手工擴孔,注意精度。”
沈青云默默地看著,聽著。這些都是最基礎的工藝問題,是他在學校里、在設計文檔上從未注意過的細節。他過去的設計,就像空中樓閣,漂浮在完美的理論參數上,而老李和他的團隊,才是那個一磚一瓦把樓閣建成實體的人。他們知道每一顆螺絲的扭矩,每一根線纜的彎曲半徑。
“處理器機柜怎么辦?定制一個最快也要一周。”沈青云的副手,一個叫張揚的年輕人,湊到他身邊,臉上全是焦慮。
這是最大的難題。沒有屏蔽機柜,把處理器移出去也只是換個地方制造干擾。
“不能等。”沈青云否決了,“把舊機柜拆了,用屏蔽材料自己糊一個。”
“自己糊?”張揚以為自己聽錯了,“那能行嗎?屏蔽效能根本沒法保證!”
“我來設計屏蔽層和接地。你帶人去材料庫,把所有能用的銅箔、吸波材料、導電膠帶都找來。有多少要多少。”沈青un說得斬釘截鐵。
他拿過一張白紙,迅速畫著草圖。雙層屏蔽殼體,中間填充吸波材料,接縫處用導電布和銅箔膠帶交叉密封。每一個細節,都標注得清清楚楚。這已經不是設計,而是用現有的材料進行最極限的“改裝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