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做了十幾年糧貿,向來是銀貨兩清最省心,從未想過要換這種“不易出手”的貨物,只覺得這提議實在荒唐。
薛嘉言卻沒急著反駁,語氣沉穩道:“周掌柜別急。韃靼一向缺糧,對他們而言不如糧食金貴,我們以此為條件壓價,既能少讓利,又能多換物資,看似麻煩,實則賺得更多。”
周掌柜仍皺著眉,指尖捻著胡須:“可羊毛的損耗太大了,存放不當容易發霉蟲蛀,就算能賣出去,也得折價,到頭來未必比直接換銀劃算。”
薛嘉言抬眼看向他,緩緩道:“這點周掌柜無需擔心。其一,我找人起卦,說是今冬嚴寒,對羊毛的需求很大;其二,今年朝廷的軍衣制作,張公公會去跟工部說一聲,讓咱們的羊毛物有所用。我打算趁熱打鐵,再開一間福運織品行,專門處理這些羊毛,后續直接供應工部。”
周掌柜在聽到薛嘉言說起卦時,還覺得是無稽之談,等她說道工部的事,他猛地坐直了身子,眼睛瞬間亮得驚人。
這可是天大的機會!尋常商戶別說對接工部,就連靠近軍需采買的邊都摸不著。
一旦能拿下軍衣訂單,福運糧行就不再是單純的糧貿商戶,而是能橫跨糧、織兩大領域,背靠朝廷做生意,這往后的富貴簡直不可限量!
周掌柜此刻才徹底明白張鴻寶那句“福氣還在后頭”的深意。眼前這位薛大東家,不僅有皇家撐腰,更有這般長遠的謀劃,絕非尋常女子可比。
周掌柜連忙放下茶杯,臉上的疑慮早已煙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恭敬與急切:“薛東家英明!是老朽目光短淺了!這以糧換毛的法子好,開織品行對接工部更是絕妙!您放心,左賢王那邊我這就去交涉,定要按您說的,多換兩成羊毛回來!通州那邊正有家織坊在轉讓,我馬上去看看,若是合適,咱們就盤下來!”
戚家,戚炳春坐在戚府客堂的梨花木椅上,目光落在二門處,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。
自被工部除職后,他每日仍披著件半舊的青色官袍在院里踱步,心里跟貓抓一樣難受。
他原指望兒子能幫他再謀個職位,畢竟戚少亭如今已是鴻臚寺丞,還立了迎接韃靼使團的功勞,怎么說在鴻臚寺也算有了一席之地。
可每次提起這事,戚少亭不是皺著眉敷衍“父親再等等,兒子正找機會”,就是被問得煩了,起身就走,留下他一個人氣悶。
戚炳春哪里知道,戚少亭這五品官看著風光,實則在鴻臚寺里孤立無援。同僚們平日里并不大愿意跟他交往,說話間總是客套有余,親近不足,他初來乍到,哪里敢給老爹安排什么差使。
等不到兒子的回復,戚炳春又把心思轉到了薛嘉言身上。
他知道兒媳婦有錢,說不定能花錢幫他再買個差事。
這日一早,戚炳春便讓管家去后院請薛嘉言來客堂說話,自己則端著茶盞,擺出幾分長輩的威嚴,等著她來。
等了好一會,下人才來回話:“老爺,大奶奶一早就出去了。”
第二日,戚炳春又讓人去請,仍沒有請到人,說是又出去了。
“又是不在?”戚炳春“啪”地放下茶盞,茶水濺到桌面上,他臉色鐵青,這哪里還有官家娘子的樣子,一天到晚往外跑。
第三日天剛亮,戚炳春便坐到了客堂里,叫住一個丫鬟:“去春和院請大奶奶,就說我在客堂等著她,今日她就是有天大的事,也得先來見我!”
他不信,薛嘉言還能一大早就出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