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聽雨沒有再說話,只是安靜地陪著他,用自己的體溫,將他從那片洶涌的情緒深海中,一點點地,拉回岸邊。
念念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沉重,乖巧地牽著爸爸的手,不再追逐蝴蝶,只是用那雙酷似他的墨色眼眸,擔憂地看著他。
稍作休息后,孟聽雨牽起他的手,又讓念念牽住他的另一只手。
“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她的聲音很輕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。
顧承頤沒有問是哪里,他只是順從地跟著她。
此刻的他,像一個迷路了太久的孩子,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,卻依舊需要那盞熟悉的燈火,為他照亮前行的每一步。
而孟聽雨和念念,就是他生命里,唯一的光源。
他們沒有走來時的山路,而是沿著另一條更為平緩的小徑,向山下走去。
空氣里,香樟樹清冽的氣息漸漸淡去,取而代之的,是溪水帶來的濕潤與清涼。
一陣潺潺的水聲,由遠及近,清晰地傳入耳中。
顧承頤的腳步,微微一頓。
這個聲音,他記得。
在他那些高燒不退,意識混沌的日子里,這水聲,是他唯一能感知到的,來自外界的,證明自己還活著的聲響。
穿過一片稀疏的竹林,眼前豁然開朗。
一條清澈的小溪,蜿蜒著從山腳下流過。
溪水不深,清澈見底,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圓潤光滑的鵝卵石,以及偶爾飛速掠過的小魚。
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,在水面上灑下無數晃動的、細碎的金光。
一切,都和四年前,一模一樣。
顧承頤的呼吸,在看到這條小溪的瞬間,就不受控制地屏住了。
他的心臟,開始不受控制地,沉重而又緩慢地跳動起來。
一下,又一下,撞擊著他的胸腔,帶來一陣陣沉悶的,壓抑的痛感。
孟聽雨停下腳步,她松開顧承頤的手,轉而蹲下身,笑著對女兒說。
“念念,媽媽教你抓小魚好不好?”
念念的眼睛瞬間亮了。
“好呀好呀!念念要抓大魚!”
孟聽雨笑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。
“這里只有小魚,抓到了我們晚上烤著吃。”
她說著,便自然而然地脫下了腳上的布鞋,整齊地放在岸邊的草地上。
然后,她開始挽起褲腿。